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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看过《冬眠》之后的,导演锡兰又一部长篇,足足三个小时多一点,仍然冠以文艺标签的土耳其剧情电影。2014年凭借《冬眠》拿下金棕榈后,土耳其电影大师努里·比格·锡兰带着新作《野梨树》再次杀回第71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尽管这部影片被排片在竞赛单元21部参展影片的最后,虽终不敌《小偷家族》未能斩获任何奖项,但是它依然不负期望地给人留下了压轴好戏的印象。记得看《冬眠》时,自己一个人裹着棉被坐在床上,也是熬过了三个多小时,体验的是一种坚持到最后的美丽回味。
《野梨树》影片的拍摄地是连接爱琴海的达达尼尔海峡东岸的土耳其恰纳卡莱市,该地也是距古代特洛伊遗址最近的现代城市,城市人口的百分之三十都是大学毕业生。这里山峦青翠,流水潺潺,果树满山遍野,红瓦白墙的农舍点缀其间,是土耳其爱琴海岸典型的农村风光。在影片的一开始,男主思南就作为一个小学教师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在男主疲惫的步履下,衬托着久违的家乡海峡两岸景色,码头边伴着盘旋飞舞的海鸥,转乘上归家的汽车,行驶在秋色渐浓的乡村田野,一个航拍广角镜头立刻带来一股浓浓的怀乡之愁。下了汽车男主第一个遇见的家乡人是镇中心小店的老板,一阵寒暄后,店老板告之他的父亲借钱忘还的事实,这样的消息让一个踌躇满志的青年是多么扫兴啊。影片的开端就交代了父子矛盾冲突的伏笔,此时的父亲在乡村小学任教即将退休,竟不知何时起染上了博彩赌钱的恶习,并到处借钱欠债,母亲无业在家看电视剧消磨时光,偶尔打工挣些零钱,妹妹仍在读中学,爷爷一个人住在乡下老宅。经济萧条的社会背景与这样的家境下,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会有什么出路呢?
思南的愿望就是成为一个作家,能够出版自己在大学期间的文学作品《野梨树》。因此,他来到市长办公室,希望得到赞助资金。小城镇的市长先是大谈特谈政府如何大兴民主之风,如何敞开大门服务底层民众,最后还是道貌岸然地以种种法律、制度等理由推辞无法出资帮助,并把问题支给一个经营采石场的老板。实际上后来思南找到采石场老板,发现采石场老板也不过是一个披着文学爱好者外衣的唯利是图的商人,当然也不会为其出资赞助。现实中的屡屡碰壁,让其尝到真实的生活并不会有文学作品中的浪漫,在这个金钱决定一切的社会,文艺就是苦逼装出来的狗屎,让人唾弃。
内心怅惘的思南沿着城镇到乡间的林中小路回家,途中偶遇中学时的初恋哈蒂杰,在这里,树下一段长达12分钟的对话后结束于一个深情告别之吻。导演锡兰在影片的这段安排了唯美的场景描写,有着摄影经验的他,用飘落的树叶,掠过长发的山风,前景后景的交替虚化,拍出了层次感极强的人物特征。美丽的土耳其乡间秋色下,初恋时清纯的女孩儿虽美如从前,然而如今却成熟了许多。最后初恋用狠狠的一记吻,咬破了思南的嘴唇,并告知他即将嫁给一个有钱年长的珠宝商人,这种靠青春和身体换取所谓幸福的现实,彻底让他失望了,“如果我是独裁者,我会在这个城市扔一颗原子弹”,一路上思南与当了警察的同龄伙伴的一通电话表现出对现实生活的极为不满。而后,导演插入中学时代的情敌一起驱车到空旷的山谷,曾经的义气兄弟为了失去的初恋大打出手。同性之间的矛盾激化一样反映的是当前的社会矛盾,理想的破灭、失业无所事事,曾经青春与血气早晚会向金钱和世俗低下高昂的头。年轻一代在小镇中成长,从获得,再到失去,经历了甜蜜的憧憬与苦涩的失落,让人更加迷惘与消极。而朦朦的远山依旧在那儿绵延伫立,清澈的河谷却寒意潺潺。
出书不成,思南决定参加国考,像父亲一样当一名小学教师。父亲以送他为名一路上向他借钱买博彩,这让他觉得父亲是一个“失败者”,丧失了往日知识分子的尊严。考试结束,预知结果并不理想的思南来到市中心一家书店,卖了爷爷留下来的一本旧手稿换到钱。此时,他遇见了本地知名作家苏莱曼先生,于是便向他请教关于写作的意义、文学的成功,满怀期望能够得到认可,然而在16分钟的激烈的对抗辩论后,作家终于不耐烦地离开,并且认为他就是一个“痴迷的浪漫主义者”、“荒淫的年轻人”。言语上的刺激让思南故意碰掉已经断掉的桥栏上的雕塑手臂,这种玩世不恭与肆意毁灭,加上逃之夭夭的侥幸心理,让思南从躲藏在特洛伊木马中的恐惧的梦中惊醒过来,此时,公交司机告诉他“到站了”,他才意识到残酷的现实竟无法躲藏。
影片中后部又一段长达20分钟男主与两名神职人员的对话,其中对宗教尖刻的批判,以及对生命价值、信仰、社会矛盾的讨论,还有他人对父亲的评价“一个好人”,“好人是什么?”,“尽职尽责”,“平时在教学,休息日到乡里劳作”。其实,思南的父母正如大多数的父母一样,尽管身上存在一些社会陋习,那也是“对生命荒谬的一种反抗”。但是,他们依然将你养大成人,教会你初识这个世界,并把天赋遗传给你,支持你继续坚持理想。影片中,大量的儿子与父母的对白,展现了千千万万个家庭的日常生活场景,两代人的隔阂与理解,年轻人的表面任性与做父母的宽容和隐藏式的慈爱,都被锡兰用语言逐一刻画。锡兰明显受到俄式批判现实主义作品的影响,强调冷静客观地观察和描写生活,通过人物语言与环境描写,塑造了典型人物的主要特征。
影片中两代人父与子间感情交割仍然是剧情的主线,父子、母子间的情感流露表达自然,那些不经意间流下眼泪的镜头都是亲情展现的最深之处。一次,思南将手中签好自己名字的借钱出版的书交给母亲,并说这一切归功于母亲(因为此时仍对父亲抱有成见),此时,母亲欣慰地流下眼泪;一次,思南来到乡下老宅,偶然发现父亲的破旧钱夹,里面竟藏着自己出版书籍时的新闻报导剪页,让男主瞬间泪目。年轻一代叛逆疏离又血脉传承,父母的秉性永远都会潜移默化遗传给你一辈子。契诃夫曾说:“我们的天赋源自我们的父亲,但我们的灵魂源自母亲。”影片中思南骨子中的天赋正来自父辈,喜欢写作,能够欣赏自然,而执着、倔强、理想主义、与周遭的人格格不入的性格也一脉相承,正因如此,父亲才是那个部分章节默默读过两遍的唯一读者和时刻关注自己的人。同样,思南在母亲的口中得知父亲骨子里深藏的文艺,“其他人都在谈论金钱和计算谁拥有什么的时候,他谈到了泥土的气息、羔羊的气味和田野的颜色,而这依然没有改变”,“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如果再次让我做出选择,我相信我会再次做同样的事”(就是再次嫁给他)。母亲能够欣赏父亲这样的人,也懂得欣赏这样的人,所以才会嫁给他,才会容忍了父亲一时沉迷赌博的陋习,或许因为经济所迫,才导致父亲的执迷不悟。影片结尾处父亲在退休后,终于用退休奖金偿还了所有外债,并改邪归正,拾回性情本真。所以,母亲始终还是没有选错人,这种直觉和坚持同理给了思南坚定的灵魂。其实,正如男主所言,《野梨树》书中的内容实际是对家乡的真实写照,它不是一部旅游介绍,也不是什么小说、散文,他只是作者内心的真情回忆,是父亲通过对野梨树及其果实等自然知识的真切传教,埋下童心里其追求理想主义的一颗种子。
影片极力描绘了乡村山野秋日的风景以及漫长冬日的薄雾飘雪,并配以悠远的轻交响化的背景音乐,虽然冗长的对话情节让人着实有点困倦,但到结尾处则渐入佳境,让人为之深深感动。这是一部值得你耐心坐在屏幕前直到观看结束的电影,臻于完美的摄影,用色讲究的背景画面,以及对待理想主义的反思,对待亲情深刻内涵的理解,都会让你觉得它是2018年终不该错过的最后影片。影片中对亲情的诠释,那是一股奇妙又充满了无比宽容的力量,有时面对失意和挫折,亲情是最好的良药。当思南服完兵役后选择再次回到家乡生活,与父亲在乡下羊圈相见,两个人坐在屋檐下,天空飘起了雪花,彼此深情表白。父亲一开始坚信要在山坡上挖一口水井,让那里周围变成绿洲,可是最后终于承认那无异于“一场通向地心的旅行”。井没有挖成功,那是因为生活过于理想化,目标终究会化为泡影。一口井也可以折射出个人的价值取向和对待生活态度的两面,要么自我牺牲,承认失败;要么怀揣梦想继续挖下去,不管底下会不会冒出水来,那种有梦想的坚持或许比什么都好。直到结尾思南跳入井中,埋头挖井,而父亲望着儿子的背影,两个人瞬间和解同化了。一个自认为讨厌别人的作家,费尽周折后终于出版了自己的作品,而父亲才是那个与你产生共鸣并认认真真的读者啊。
人究竟应该像一颗野梨一样保持孤独、畸形、不适应环境的个性,还是及时撤退,向现实妥协。“我们都是不适应环境的、孤独的、畸形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质,关键是能接受和喜欢它”。野梨尽管外形扭曲不耐看,却拥有非同寻常的美味。现实虽然无奈,但坚持理想仍然可贵。一部《野梨树》书中内容也正是来自童年回忆懵懂少年的真切的精神追求。
导演锡兰曾坦言:“我们的灵魂就像是一个黑暗的山谷,那里有很多东西,在一些情况下,这些东西就会冒出来,有时你只是没有注意而已。但我相信我们有能力做任何事情,所以当我写剧本的时候,当然我写下了自己的一些感受,但这些感受我想其他人也会有。”在《野梨树》中,我们是否能够找到自己的影子,是否也能感同身受呢。记得三十岁的时候,我一心想办自己的个人画展,实现这个年轻时的梦想。当年的情景与影片中思南的经历几许相似,晚饭后骑上小摩托去大学张贴宣传海报,找作品装裱的赞助商,恭听老画家意见,想办法少交一些场地费......那些半夜里伏在画板前不知疲倦地作画的我,仍历历在目,而那时女儿已经4岁,她也出席了我的画展,站在我的作品前静静地观看,不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对她幼小的心灵产生了何种影响,也许是好的吧。还有自认为拥有绘画的天赋是否也同样遗传给了她,以及野梨树一样粗糙的、孤独的、不适的个性。至今,我也不觉得办一次画展有什么目的,结果是好是坏,那只是我喜欢坚持做的事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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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心
它怎么说
我的心?
我的心它什么时候说过
不讲事实 只做诠释
引用大师的话
因为我相信感受
感受和本能是我生活的指南
你真行
你今天学的明天就没用了
这就是他们为什么被打脸
因为无法适应
人应该识时务点
好的坏的都应该并存
年轻人应该批评老人
这是进步的方式
我有时候在你和爷爷身上
看到了我们都
像野梨树一样
畸形、孤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品性
《大明宫词》里,李治临死前对太平公主说:“人一辈子要经历好多好多的不如意,上至天子,下至平民,无一例外。其中有自己的原因,可是好多时候,它是别人铸就的。你一无所知。我从来没想过要当皇上,是先帝的选择。于是就有了后来许许多多的不如意。关键就在于你怎么对待它们,是原谅,还是不原谅。有的人一辈子都靠原谅生活。比如说我吧,就没什么出息,但是内心快乐。可有的人,一辈子都靠不原谅生活,会很有出息,可内心不会安宁。你也会碰上同样的问题,选择时,一定要慎重。”
每个人的一生充满了无数的选择
会越走越孤独
也会去接受它
与它共生共存
《野梨树》并非一部水准之作,而是真正有突破性的杰作。
场景的直接切换,并没有割裂时间的延续,脱节空间通过声音的完整性得到了衔接。
瓦莱斯卡·格里巴赫的《西部》具有异曲同工之妙:通过环境音衔接任意空间。
不同的是,瓦莱斯卡·格里巴赫细碎、促短的手持镜头与锡兰沉静、绵延的长镜头相对立。
想让观众在观影时不发生意识的断裂,从而保有完整体验,这考验的是导演的能力。
锡兰做到了:转场镜头间省去的不必要时间,通过声音得到延续。
表现在电影中,是男主角Sinan边打电话边从山上下来的那一组镜头,场景得到“跳切”式呈现,但画外音却是完整的通信交流。
脱节空间与完整声音的结合,不符合事实;却让人感到奇妙,有一种超现实主义之味。
我们可以说,锡兰的野心是从《安纳托利亚往事》的自然主义,到《冬眠》的现实主义,再次进入《野梨树》的超现实主义。
锡兰的超现实表达得非常隐讳,很容易被误认为自然主义或现实主义。
首先是自然物候的呈现(光、影、风、水),尤其是风这一自然元素的呈示方式,明显从塔可夫斯基那儿继承而来。
锡兰将世间万物变为具有呼吸状态的自然之物,超越感官感知,为其附上灵性。
如果说塔可夫斯基的电影具有宗教的神性,那么锡兰的自然影像是否是一种“万物有灵”的超验主义,我们不得而知。
其次是意识变成进入潜意识的通道,《野梨树》在意识和潜意识的临界线上上下跃动。
在某些神秘时刻,观众越过意识状态,进入角色的潜意识之中。
《野梨树》中设计的几处梦境,并非没有原因。现实影像和梦境影像难以辨清地缠绕于一体,原因在于意识与潜意识正渐渐混同。
锡兰在《野梨树》中创造了可供呼吸和体验的完整世界,如此完备,如同曾经探访过的异域空间。
《野梨树》中的世界比现实的安纳托利亚或伊斯坦布尔更加真实。
虽然观众并没有在实际生活中体验过安纳托利亚的秋日光景,但在第一时间,他们被影像唤起日常生活中获得的相似体验。
锡兰通过影像放大观众感官层面的体验,每一声狗吠都在帮助唤起他们自己儿时的乡间记忆。
并非艺术模仿生活,而是生活模仿了艺术。艺术如同普鲁斯特笔下的马德莱娜糕,让观众寻回的不再是观影时刻遗留的影像记忆(反复观看将时间镌刻到影像中),而是逝去的日常生活场景。
逝去的日常时间镌刻在身体上。记忆隐秘储存着,直到遇到影像的刺点,从而重新唤回。
这是伟大艺术的秘诀。
结尾泪崩,锡兰处理结尾的手法细腻优雅,最后一定给你内心重击。对于主题的探讨,不在于成长或是完成某种思辨,它在探讨生活本身的剥削性质,存在的既定。你和你的土地、家庭、国家、学历深深绑定,要如何面对它们对你的限制。“被忘记的梦想也很美”真的扎心。写一本家乡的书并感谢家人是自己的私心。它反射的城乡结构和内心困境同中国当代高度相似,锡兰是怎么和青年人站在同一阵线?只有佩服锡兰是真正关注每个人尊严的导演。突然发现,所有泪崩都是在资料馆。
原本觉得概念和概念的思辨是文科的灵魂,但惊奇于还有那么多疑问没被提出。锡兰通过人物的行走,尽可能展现记忆的风貌。不得不感叹一个老导演还能如此清晰地还愿二十出头的状态。二刷反而有了更多的疑点:狗是怎样一种幸福?父亲是那个掌握幸福秘密的老人吗?是我们自己选择忽视幸福吗?为什么父亲故意提起300元?为什么没有办法选择参军以外的生活?为什么可以选择的时候,我们却只能选择原样?为什么中国无法有平民关于形而上的探讨?为什么结尾一开始阳光绿草,归途却大雪纷飞?参军的一个镜头,就时间来看是怎样的区间?这部片子可以看无数遍,每次都可以让人思考自己的真谛。另,片中男主和父母,祖父母的关系和相处方式和自己太像了。
【香港亚洲电影节观影】可能是错过锡兰导演金棕榈作品《冬眠》的缘故,我印象中他的电影从没出现过如此多绵绵不绝的对白,而且很多场景是长达数十分钟角色侃侃而谈或彼此争论的长镜头。虽然这部新作长达近三个小时,但是锡兰处理人物关系线索有条不紊,在男主角毕业返乡的叙述里贯穿着父子情这条线索,尽显大师功力。虽然没能在今年戛纳电影节上获得任何奖项,但是作品的感染力与反思力度丝毫不弱。
导演从家庭亲情关系,尤其是难以调和的父子关系出发,不断折射出土耳其城乡的差异所在,更巧妙地囊括了诸如知识分子、女性地位、伊斯兰宗教信仰、官僚主义,甚至是对当下土耳其政府的批评,都在洋洋洒洒的叙事过程中娓娓道来。大学毕业返乡的男主角是理想主义的化身,刚愎自用的他一心只想当作家去大城市不想留在家乡,但是当他涉足社会,跟政府官员等人打交道时,又遭遇到现实的挑战,并感到前途艰难陷入迷茫。尤其是剧中有一幕讲述他昔日读文学专业的同学毕业后做了防暴警察,用痛击抗议者作为宣泄压力的手段。一方面呈现出土耳其当下知识分子的尴尬处境,另一方面似乎也影射了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的独裁统治倾向。
理想与现实的冲突,甚至是知识分子难以摆脱的宿命,都在父子关系这条线索中逐渐浮现出来。男主角并不想成为自己父亲那样一事无成的人,终日沉迷赌博而忽略家庭。父亲脱离现实在山上凿井取水,车站送行时骗取零钱买彩票等等行为令他困扰难堪。然而,从另外的角度去反思,父亲好歹也曾经是知识分子,他也是一位体面的教师,何尝没想过有宏伟大志?他之所以会沦落至今,究竟要归咎命运,还是社会和家庭环境的错?这似乎是导演引发观众对土耳其社会问题思考的有趣方式。
照常理说,知识分子自怨自艾的宿命感会令影片坠入到沮丧消沉的结局。幸好地,导演全程采用幽默风趣的对白来冲淡这种压抑感,而父子二人关系从最初对抗,转为误解,到最终全面和解,导演在这条线索上的用心铺垫,先抑后扬的处理方式,令故事变得感染力十足。尤其是前后对父亲的刻画:满脸爬满蚂蚁的婴儿、被儿子误认为是彩票的寻狗启示,以及山上的老井,尽显导演对人物的精准把握。最后一幕,父亲翻出报纸上的新闻,以及井中幻想/现实的互换处理,更是催人泪下的意外手笔,这对于跟自己父亲有着复杂关系的观众(譬如我)来说,相信是全片最感人的一刻。
尽管这是一部以对话叙事为基础的文学改编作品,但是锡兰在影像方面丝毫没有丢弃掉以往的作者标签。土耳其乡村的自然景色在摄影镜头里呈现出油画般的质感,长镜头的运用更娴熟,用手提摄影调动对话气氛。男主角跟两个伊玛目边走边谈的一段,镜头跟随着三人灵活自如地运动,不停的焦距变化以及将周遭环境带入画面中,令观众不会对枯燥的宗教内容感到无聊。而梦幻段落的处理(特洛伊木马、婴儿的脸、结尾的井)更眼前一亮,影像传递出诗意的美态,为文学化的叙事增添了饶有趣味的层次感。
努里·比格·锡兰的电影,承袭塔可夫斯基的衣钵,向来以精妙的影像造型著称。
精于摄影的锡兰,懂得如何将人置入恢弘的四季环境来呈示角色内在的情绪。
一种简约,甚至“极简主义”的艺术,来自削减文本、放大影像的手法。
从处女作《小镇》到《小亚细亚往事》,贯通着一条相同的路径。
直至《冬眠》,产生本质突变:影像退居其次,文本反而放大到极致。
放弃擅长的影像造型,探索不熟悉的文本潜力,对锡兰无疑是巨大挑战。
这也从侧面说明《冬眠》前的《亚细亚往事》达到了一种圆润的艺术高度。
只有无法再进一步探索的情况下,创作者才会另寻他路。
这说明锡兰绝非“一招鲜吃遍天”的导演,如史蒂芬•布塞之流。
追随偶像塔可夫斯基的步伐,锡兰探索的是“电影是什么”的艺术。
他明白倘使要再次突破自己,必须回归起点,重新开始。
于是锡兰在《冬眠》里选择了文学化的表达,走到影像表达的反面。
密集的台词造成某种程度的催眠效果,影像之美却未削减。
之于《冬眠》,《野梨树》更进了一步。
保留风格:文本极大于影像,保留话题:个人与家庭。
放大的是社会议题:梦想与现实间的冲突。
《野梨树》讲述文学青年的作家梦如何一步步破碎的故事。
虽然是老生常谈,锡兰拍出了新意。
电影中的男青年叫Sinan,与导演本人的名字Ceylan非常像。
有意为之,还是巧合?我们不得而知。
我们知道的是作为镜像,Sinan折射出锡兰自身创作的困境。
之所以不选择导演,可能是因为类似的电影已经太多。
费里尼的一部《八部半》已经表达到导演困境的极致。
况且,作家梦的破碎更具有普遍性。
哪位文艺青年在年轻的时候没有怀揣过当作家的梦想呢?
成为作家的门槛最低:只要拿起笔写就可以。(谁又不会表达?)
较之于其它艺术(职业),作家与导演陷入的困难更为相似。
比如两者都需要投入巨量的时间和精力来完成作品。
同时,必须承受创作带来的无尽焦虑。
绘画、雕塑和音乐等,更多来自下意识的举动。
更依赖于灵感,这个神而又秘的东西。
写作和导演则是一项长期的思维运动,耗费脑力和心力。
已逝青年导演胡波曾劝说:别拍电影,别当作家,学个绘画,或者音乐,哪怕跳跳舞也行。
这是过来人的教诲,胡波以其死证明了此建议的合理性。
选择作家和导演为人生志业,必须做好甘于过贫苦生活的准备。
无数人会放弃,但总有人坚持下来。
除了真正的热爱,舍此绝无其他希望。
“你们的父亲是一个面对现实,并且忠于理想的人”,格瓦拉给孩子们的信中写道。
面对现实是自费出版的小说没有卖出一本。
忠于理想是跳到井底继续挖掘。
无数人妥协于前者,只有少数人将后者坚持到底。
4.5.在美丽而浓稠的土耳其乡里,大量聊天中投射出男主角与环境和他人的疏离,而父子关系成为隐隐的内线,非常文学的讲述方式。结局指向存在主义哲学两大终极话题,加缪的自杀和反抗,不出水的井就像西西弗推的巨石,荒诞而孤独。看哭了,像是专门拍给我看的。大概已是我最爱的锡兰电影。
杰兰的《野梨树》跟李沧东的《燃烧》实在太像。连「给青年诗人的信」,都能题材撞正,不仅是英雄所见略同,也不忘对自身国度的社会现实有强烈关照。与我曾经熟悉的杰兰相比,镜头变化极多,多到有些随心所欲、漫无目的。还有两场近二十分钟,关于文学与信仰的大型对话交锋。感人瞬间,自然是结尾的和解,还有父亲的自我放逐,对孩时野梨树模样的描述,孤独而扭曲,永远留在土耳其的乡间土地上。
1.锡兰又一部重对话与思辨的散文诗电影,叙事中的关键事件尽数留白,人物所处的环境及自然风光亦被突出,尤其烘托出了文青主人公的孤独疏离与桀骜不驯。2.青春片中无根的叛逆及乡土片里对故乡的厌恨与逃离等经典的母题被锡兰拍得十分生活化,情真意切,颇有自传性色彩。3.几处恍惚中的梦境为影片添上了一抹超现实触感:在特洛伊木马中的无处可逃,父亲与婴孩脸上的蚂蚁,井中上吊般的作别。4.与伊玛目三人关于信仰与道德的对谈(大远景与清晰的话语声)&同知名作家的舌战,占用了影片近40分钟时间,充满思想的火花,虽无果但有益。5.锡兰的电影依旧隐隐浸染着老塔与安东尼奥尼之味,而本片的几处场景又令我兀自念及安哲罗普洛斯,一如那雾中风景,一如那井中飞雪。(8.8/10)
#5500. #Cannes71# 7分。摄影好的没话说,看到金秋的山野啊冬日的雾气啊树叶间的阳光啊都美好极了,然而半小时起的不着调对话实在是无聊,根本没有必要搞这么长……关键还不只一场。所幸各种小招数都不错,没事儿翻个做梦什么的。结尾半小时感人至深,差点就能翻盘了。不着调的爹和又丧又嘴欠的儿子。
其实和《冬眠》很像,男主角就像是《冬眠》里的男主一样,到处想要找寻思辨的出口,不信宗教、鄙夷社会、反感过往和家乡,然而他终究逃不了,到底还是在爷爷家门口挖井。锡兰的电影越到后面,越感觉不是超现实的画面惊了我一下,而是里面的时间感。譬如在《野梨树》中,梦境可以很悠长,现实却可以用两个画面直接打通。男主在家停留的日子和当警察归来的日子,一个凝视镜头就可以越过去,这种神奇感不在于省略,而是在于连贯,他在不经意间让本来存在的触感流到了另一个时空,这让人毛孔结冰。
隐约猜到这是锡兰的自传了,难怪拒绝戛纳的剪短提议。在锡兰童年小镇拍摄的,主角就叫锡兰,父子两代知识分子的道路在隔膜中不知不觉重合,愤世嫉俗和现实愁苦最终化作一场冬天的雾。开场30分钟拍得太唯美了,还以为锡兰转了性,结果后面又是形而上话痨的狂轰滥炸:(
爱读书的年轻人自以为是的cynicism,小镇青年努力挣脱父辈命运的挣扎,对未知世界这个概念的单纯渴望,就是一口永远挖不出水的井,现实和梦境的交替之间,要么选择在井口吊死,要么继续向着地心用力地锤吧
最喜欢的一部锡兰,浓浓乡愁,勿忘野梨树。
电影-戏剧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最后有点感动了
本届最后一部主竞赛,又是晚上八点,还是三个小时,忙了一个电影节大概都很累了,再加上是锡兰电影,全场人多半都是睡睡醒醒,但醒着的时候确实觉得这电影很好看啊,画面也极佳,但是马上又被话痨台词催睡了。#很特别的观影体验
这么说吧,之前看了一场戈达尔补足了觉,才有胆进这一场看。
在冗长的对话里寻找生活的价值,如同我们在贫瘠的山坡上挖一口水井,锡兰作品的沉静悠远,力道在于早上醒来还在回味他的故事。以及庸俗说一句:土耳其太美了。
啊,真是大师。就是角色喋喋不休实在太辛苦了,一场阅读理解考试,
比起富有哲学思辨的绵密台词,氤氲的山雾、通透的光线、风声掠过的窸窣、苍茫的远景更让人沉醉,光晕流转在斑驳树叶间,宛如是生活底色的未知多变。又一次锡兰自身创作意识的投射,沉沦在文字世界是否能拯救生存危机,当命运重返旧日轨道如何作出“正确”的选择,信仰是否需要真相,小镇青年在接受都市历练返乡后面临的尴尬、理想与现实反差间的巨大失落、广袤天地间无法融入周遭环境的孤独;三段对话在境界和格局上呈递进升华,三段梦境在心绪转变上的分水岭。四时更替,终明白及时放手也是一种胜利,无论是兵营还是书本都无法教会我们生活,冬日里的新生与贯穿首尾的枯井互为映照,暗指父子关系的解冻、与过往的冰释和自我接纳;「井」的意象、父子关系以及同为土耳其的地理背景,想及《红发女人》,他终于接过父辈的工具,一心向地心进发。
外公穿着低腰裤子去主持祷礼,父亲带着爱犬在山上放牧羊群,高龄老人仍坚持工作。他只会与伊玛目争论信仰的价值,与名作家挑衅文学的本质。视父亲为偷了三百里拉的窃贼,自己却是变卖父亲爱犬的强盗。鄙视守在故土的人目光短浅,自己却一直在精神世界里流浪。干涸土地不会出水,孤独的人才能掘出绿洲。
建议锡兰去写书,对于规避繁琐和详尽描绘的悖论,影像的接受程度较之文字显然是快速和被动的,电影无意义更无义务作为文学的替身来反慑本体,回看锡兰的作品年表,他亦在动用一切可能的视听花招来消解“阅读感”,如此以来,那些大段长篇对话段落的保守式保留,实则就有些“盛名之下”的无解,尴尬,和可笑了。
拍得实在太好太纯太干净了...不出意外的话也基本可以放在准年度最佳的位置,父子戏大概是这么多年看过最好的一部,而好的地方又不止是父子戏部分,总在感慨拍了这么多部,锡兰的镜头始终没离开过那片土地,也总在怀疑下一部会不会因为气韵上的“相通”或方法的“技穷”而让人失望,但这一部却完全打消了这一担忧;开头和结尾的两次归家、和当地作家的争吵、与即将远嫁的玩伴于树下亲吻被咬破嘴唇,以及多次恍惚而生的梦境、就父母婚姻话题与母亲的长谈、就野梨树展开与父亲的交心...其实都只是电影中无数个值得品读琢磨的点缀,结尾父亲俯视镜头下凿井一幕,则是真正为影片打通命脉的一笔。放眼影坛,在锡兰这个年纪,他大概是少数攀上最高峰后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导演,甚至比今年拿到金棕榈的是枝裕和更稳,至少这份坚持和纯情实在难以不令人动容。
本届戛纳最爱。1.“失败是命运的事情,成功是自己的事情”。苍野茫茫下的安纳托利亚,无法释解的困境与心结,以同及《冬眠》的绝美摄影结合高密度对白述说乡愁,那些雨雾和风雪都是锡兰托举情绪映现思虑的最佳抒发。将影像化作镜面,不论枯井之下、亦或尘埃落叶之间,凝神聚目,我们都能照见最为真实的自己,关于曾经自私的过往与尚不明朗的未来祈盼。2.论辨触及女性地位、文学创作的功利与目的性、宗教信仰和虚伪腐败的官僚主义制度。从片面至全局、个体到家庭,人物关系层层递进,结尾以父子和解、接纳自我升华感动。3.寻狗启事/新闻剪纸/特洛伊木马。4.树下拥吻如幻迷醉,颅内思臆又此般真切。婴儿脸上的蚂蚁&井内的自缢。梦境比现实悠长,人生比电影艰难。5.我们都是不被理解的畸形人。(9.3/10)
文学青年三大痛:穷(多半是生在小地方)、懒(除了搞文艺以外屁都不会干)、相信自己有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