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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文章最先发表于公众号《拾时集》
(一)
每每到法拉盛,一下地铁,便会立马感受到人的涌动一股脑向你袭来,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我也总是不禁地感叹“哇,好多人啊!”,声音随即隐没在四处迸发的声响中。
法拉盛主街上的摊子少了一些,但也远多于曼哈顿的。在曼哈顿很少看到摊子,仅有的摊位要跟政府部门申请才可以获取。这是美国城市“正规化”(项飙)的体现,国内2003年左右开始也经历了这样的过程。
记得小学的时候经常看到路边摊,学校前门口有卖松糕、菜饼子的摊子,后门口有卖油炸、凉面的摊子。周末去超市时,超市旁边有很多卖水果的摊子。也依稀记得在校门口卖松糕的夫妻曾经因为摆摊被城管打得趴在地上,虽然那时已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强权—从小妈妈在乡下开服装店时就与他们有颇多接触,但那天夫妻趴在地上的场景还是一直印在我的脑海中。
时间慢慢地过去,路上的摊子也越来越少。初中时,学校前门一个很大的夜市也是一步步从正规化到最终搬离,时常吃的烧饼再也没有吃上过。城市里的脚踏三轮也是如此,从一开始的正规化(上牌照)到最后因为“维护市容市貌”而直接消失,短途交通的便捷也自此离开了我们。
正规化的的目的有很多,其中包括对商业的征税和管控,以及对于空间、土地使用的控制。正规化的诉求本身也与“政府对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追求”(项飙)和土地财政的现实密不可分。
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说的是南美的一个城市,应该是墨西哥城,也是效仿美国的城市管理制度,让小商贩一步步搬离市中心,不允许他们成为市中心“景观”的一部分。市中心景观究竟意味着什么?谁属于那里?景观又是给谁看的?也因此,正规化“意味着重新界定哪些是应该扶植的(比如大型企业和正规方式管理下的非正规经济),哪些是要淘汰的(比如自主的非正规经济),哪些事情是要为另外一些事情服务的。”(项飙)
“非正规”是很多人生存、获取资源的方式,尤其对生活更为困苦的人来说,而“正规化”往往剥夺了他们仅有的不多的线索、途径和发展机会。
(二)
在我没有认真去观察和感受的时候,法拉盛对我来说是一个可以吃到正宗中国菜的地方,可以当天去了就离开的地方。因为我没有真正地关注过,所以把它扁平化了:法拉盛约等于正宗中国菜聚集地。
但只要将目光稍作停留,便会发现法拉盛是一个多层次、多维度的空间,华人和很多少数族裔在这里聚集。和曼哈顿相比,“非正规”在这里有更广的触角和发展,也有更为丰富的体现。
非正规意味着更多的现金支付、更多的摊子、更多的不通过政府和机构组织的互助,更多的给无证移民的生存空间,但也意味着可能更恶劣的工作环境以及交错复杂的“人口贩卖”、蛇头中介、非法走私等地下网络(详见有关安顺金的报道),多重的关系、组织、行为在这一空间发生。
70年代时,法拉盛的主要居民是来自台湾的中产阶级,近几十年来,台湾的中产阶级慢慢搬离,来自大陆的的新移民成为了主要居民(Shaolu Yu)。相较而言,大陆新移民更多地在低薪领域工作,如餐厅、超市、美甲店等(Shaolu Yu)。他们很多是通过家庭成员团聚签证到的美国,也有一些是使用的旅游商务签证逾期居留、人口走私的方法(Shaolu Yu)。
因为停下了脚步伫足,所以浅浅地看到了这些。那其他人看见的法拉盛是什么样的?日常生活在这里的人又经历着什么?
独自居住的陈阿姨只在步行距离内活动,因为她不懂英语,不敢坐公共交通离开这唯一熟悉的地方,所以她有四年没有出过法拉盛(Shaolu Yu)。
27岁的欣尽管说着流利的英语,但她需要在美甲店打工来支付学费和房租。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九点,她都处于忙碌中。晚上回到家,她需要准备第二天的午饭。所以尽管她很喜欢旅游,但她也很少离开法拉盛(Shaolu Yu)。
已经在美国生活十七年的郑师傅在回忆自己退休前的生活说道:“我每天天亮之前就开始工作,一直工作到晚上,没有时间旅游。我在曼哈顿送外卖的时候,经常路过世贸中心,但我一次都没进去过,那现在它楼都没了”(Shaolu Yu)。
同时因为法拉盛也聚集着无证件移民,执法机关有时会突击检查,因此他们也时常感到恐惧和害怕。也因为没有证件、没有足够的经费,他们很难再回国,对家乡、家人的思念时时萦绕在心头……
(三)
全世界的很多地方都有移民聚居区,如同纽约法拉盛一样,无论移民来自哪个国家。这让我想到了最近播的剧集《弹子球游戏》,改编自李敏金的小说《柏青哥》,讲述的是一个韩国家庭的故事,时间上含括了四代人,空间上横跨韩国、日本、美国。
女主人公顺子出生在二十世纪初的韩国,当时的韩国被日本占领,所以顺子自童年时对被殖民就有了深刻的感受。成年时她随着牧师丈夫到了日本,在大阪猪饲野生活。1910年日本合并韩国后,很多朝鲜半岛南部如济州岛的居民为了生计流亡到日本(苏枕书),带着多少美好的期待重新生活。在五世纪或更早,就有朝鲜移民因为躲避战乱等原因逃到日本。日韩合并期间,也有不少的韩国工人被招募到日本修铁路,在日韩国人群体也慢慢壮大。日本政府发动侵华战争之后,以提供良好工作机会的名义将大量在韩国的女性骗到满洲国做“慰安妇”,一代女性也因此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折磨。
女主人公顺子是从釜山坐渡轮到日本下关港,再坐火车来到大阪,步行至猪饲野,与丈夫的哥哥嫂嫂一家住在一起。之所以叫猪饲野,是因为韩国移民养猪的传统,是带有歧视性的地名,如今已被取消使用。
作者李敏金女是这么描写女主人公刚到猪饲野时的情景的:
“他们来到白约瑟【女主人公顺子的丈夫的哥哥】的家,那里看起来与她从车站乘电车经过的漂亮房子大不相同。牲畜发出浓烈的臭味,盖过了食物的气味,甚至比室外厕所的气味都要强烈。顺子很想捂住鼻子和嘴巴,却强忍着没这么做。”
“猪饲野区如同一个乱七八糟的村庄,一栋栋破房子很不协调地分布着。棚屋构造简陋,用劣质的材料建成。偶尔倒是能看到清洗干净的门廊和擦得锃亮的窗户,但大部分房屋正面都年久失修。人们从屋内用脏报纸和沥青纸糊在窗户上,裂缝里塞着木片或石片。金属屋顶都锈迹斑斑。这些房子似乎是由居民自己用便宜的或捡来的材料建造而成,并不比帐篷坚固很多。烟从简易的钢制烟囱中冒出来。”
“此时是春天,傍晚的天气很暖和;孩子们穿着无法蔽体的破烂衣服在玩捉迷藏,对睡在巷子里的醉汉视而不见。一个小男孩在离白约瑟家不远的一个门廊边大便。”
“白约瑟和庆熙【白约瑟妻子】住在一个像箱子一样的斜屋顶小屋里。它的木制框架上覆盖着波纹钢。前门是用表面覆盖着一层金属的胶合板做成的。‘这个地方只适合猪和朝鲜人住。’白约瑟说完大笑起来, ‘不太像家,是吗?’”
这是顺子一家作为韩国人在日本的生活空间,脏、臭、拥挤、贫穷、酒精泛滥、家暴猖獗、赌博肆虐、偷盗横行。日本人不会把房子租给韩国人,也不会把好的工作给韩国人。政府严密监视韩国移民中的爱国者与进步主义者,间谍遍布猪饲野,也因此邻里之间不得不互相提防、无法建立信任,执法机关的也时常暴力对待韩国移民,残害进步主义者。搬到日本之前这些移民在韩国的生活也许并不容易,但真正艰难的是原本有关日本美好生活的想象破碎了,他们要在碎掉的梦中重新生存,在一片玻璃渣和荆棘地中生存。这对很多怀揣着“美国梦”的华人移民来说,也许也并不陌生。
如今的猪饲野已沿用曾经的统称“鹤桥”,在日韩国人和韩国后裔的生存环境也许也大大提高,那大阪鹤桥与纽约法拉盛之间的异同又有哪些呢?全世界的移民聚居区里人们又是如何生活的呢?这想必又是另一个话题了。但值得强调的是,来自同一个国家的移民有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也有在生存线上挣扎的人,各自都面对着自己的现实。
丈夫被拘捕那日,青年善慈抬头举目,天色晦暗不明,孤鸟悲啼破空;镜头移转向下,回首已是百年身,老年善慈鬓发斑白,皱纹横生,人生的霜雪和悲苦好像一下子落了满身。
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刘亮程 《一个人的村庄》
这一幕长久地钉在心间,一俯一仰之间,仿佛看尽了善慈一生的故事。镜头无言,却又说了太多。
如同这部剧的观感,努力与颓然,攀登与跌落,出走与回归,命运的蛛网之上处处是小小猎物的挣扎痕迹。
或许活着本身,就是英雄主义。
(追更至E06)
抛一点(可能是)过度解读。关于女主人公的名字,小说中文版译作“顺子”,电视剧中文版译作“善慈”,基本也点出了剧版改编的方向:
小说中的顺子是个寡言而隐忍的地母形象,与她美貌纤弱的嫂子不同,她短粗身材、圆圆脸蛋,整个人像一片农家沃土呈现出不屈的生命力以及旺盛的孕育力,但不通文字也限制了她一生,她几乎是凭直觉走过了动荡年代坚忍的女性一生;
电视剧里的善慈显得通达透彻很多,岁月和经历尤其将晚年的她打磨得宽容而智慧,当然戏份也更重了,虽然仍旧不通文字但她却能够在儿孙面前有一些陈年佳酿般的观点输出,更为适应屏幕的呈现方式,不似小说里一团影似的忙忙碌碌只顾托起家族的底,善慈的轮廓更加深刻而鲜明。
在战败国民族危机扫荡式的浩劫之下,性别危机更添浓郁底色;白家兄弟自然已是当时较为开明温柔的夫婿之选了,但仍旧可以想见善慈和恩熙的生活状况,她们需要以主妇的智慧安排一家几口温饱,又要小心照顾困难时期丈夫愈发脆弱的男子气概。当然,白伊萨不在此列,外表孱弱易碎、甚至被高汉秀诟病的他,其实有着比后者更强大的内心——或许这也是顺慈选择他的原因所在吧。
可是祖辈挣扎于温饱线上尊严难附的困境,到了孙辈战后日本经济腾飞的时期,被解决了吗?从看似踏上云端的所罗门一夕跌落,到初恋女友汉娜给他的忠告,好像并没有——身份问题仍然困扰着所罗门这一代。祖辈父辈的奋斗挣得了所罗门一个优渥的童年岁月,但他仍然被困在旅日朝鲜人的尴尬身份之内。汉娜说,别被骗了,你永远不会成为他们的一份子;这是她以身试炼付出惨痛代价后的醒悟。
所罗门在大雨中自我释放那一幕,看得很过瘾很快意,但也预知到人的认知不可能一夕改变。所以之后,他被女同事傲慢无知的言语刺伤,又偶遇穷朋友上门做客后想掏钱接济结果两相尴尬,直到被解雇后对无辜的奶奶发脾气。纵使不是善慈经历的四代人时空上的巨大变化,但或许我们的奶奶也是这样,经历了战争、饥荒和贫困,几乎是凭着本能和直觉哺育了父辈又照顾了孙辈,却在滚滚向前的时代洪流中无法获得儿孙的理解,甚至连陪伴时间都欠奉。
跟所罗门一样年轻的人,谁不是汲汲营营于看似只在眼前的社会阶梯,被996或007掏空的身体、加上361末位淘汰制洗刷后的精神,根本无暇驻足听一听上一辈人是如何托起我们尚不满足的此情此地。相比起饿着肚子、冻着身子,还要随时提防丢了脑袋,我们的处境饶是仍有千阻万险,仍已经好了太多。
普通青年谁又没有这样一个,可能只会说方言,大字尚且不识几个,在手机当道的时代晕头转向的白发奶奶呢。甚至我们也曾像所罗门,每当长辈不像我们自己一样大肆渲染我们面对的苦境时立马跳脚。对于苦难如何一刀刀在奶奶额头上刻下皱纹,我们或许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但或许还是应该停下来了解一下——奶奶并不是生来就是奶奶,也曾年轻,也曾热烈,还在艰难岁月里用全部力量护过我们周全。
剧版明显比小说更加强情节,通过情节将相关人物联系在一起并强化了冲突,将小说那种淡淡的宿命感与无力感淡化了,而人物的力量感得到了增强。人的身份危机和存在处境都更加的具体而尖锐,点染了更适于屏幕的故事性。
每一代人的人生渐次展开,生活甩下的命题没有一个容易,但或许会是比小说版多几分着落的,让这茫茫然的唏嘘都有地可落。
(追更至E04)
看第四集前先刷完了小说。感觉小说更像钝刀子剁肉,憋得人想叹气都叹不出声(书评请戳:四代移民家庭:活着,此外皆为空想);剧版确乎进行了很多适配于视听语言的改编,基调明亮激越了很多,好像突破了历史的薄雾看到人物充满希望的时候是真的大有希望,满怀激情的时候是真的奔放狂浪,全然不知道以后的命途都有什么艰难困苦潜藏。
对这一集剪辑在一起的几幕爆发感印象深刻,且互为互文、层层递进。一幕是朝鲜歌女在船舱内为甲板下的劳苦同胞唱起民歌,然后在安保力量涌来时用事先藏好的小刀果决地了断了自己年轻鲜活的生命;一幕是顺慈终于回到釜山,不顾天下暴雨激亢地奔入故乡的海潮大哭大笑;最后一幕是所罗在谈判桌上对卖房奶奶说“我会说别卖房了”搞砸了交易之后,摘掉名牌领带冲下楼梯奔入雨幕之中,就着地铁口的街头乐队放肆嗨跳,仿佛是认清了自己一路往上爬的社会阶梯根本毫无意义,一切努力都只是执念只是虚妄。
卖房奶奶的讲述和眼泪在说,被投入苦难的无辜之人,有不原谅的权利。历史无可避免地进入了新的时代新的进程,但没有经历过的新一代或是得尽好处的当权一代不应该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肆意地用无所谓的态度给那些饱经苦难的人二次伤害。自以为是的理解,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傲慢,别有用心的曲解则较之尤甚。
世界真的越变越好了吗?好像没有。
(追更至E03)
结论先行,3集毕默默将小说原著电子书添加进书架待读,这是我判断小说改编剧好看与否的私人标准。简单说,是好看的。
从1910年日据时代的釜山影岛,到1989年的纽约、东京,四代人两大洲、跨越时间与空间,小人物的命运在大时代浪潮的拍打下辗转漂泊艰难求存。纵说是小人物,已经是无数幸运buff叠加的小人物,才能是故事的主人公。
每一代人都挣扎于个体命运,时代背景被隐在小岛街上逡巡的日本兵背影里,被隐在裕仁天皇(在位期间,日本相继发动侵华战争和太平洋战争,且经历了战后日本经济腾飞)辞世的电视电台新闻里,也被隐在孙辈所罗门就职的动辄数十亿进出的美国投行交易里。所有历史激越的宏大叙事都被隐于背后,镜头下是普通的离合悲欢,是出走与牵挂,是漂泊与孤独,是抗争与接受。
善慈奶奶的一生,在不断平行叠放的画面里,归至一处,往复的片段帧帧都是烟灰燃尽般的落寞。
善慈奶奶,想来是过了跌宕起伏的一生,一路行至晚年大阪干净宽敞的住处,与年少有为的孙儿并肩而坐。面容,却只是平静,飞渡千山后并不见旺盛的分享欲,终归奶奶知道,儿辈孙辈都自有新的困难和叙事。纵使同是身份认同,也是不同的身份认同了。
一碗故乡白米饭的滋味,终得是同一代人才品得出香味。儿孙辈在新的土地上、侵略者的土地上成长起来,追求的是更远更强的力量,对于不够强盛的来处并无眷恋,反而韩裔血统出身是所罗门一代向上攀爬社会金字塔的负累。
代际之间,纵使曾经久居同一屋檐之下,内心热望总归无法同向。呱呱落地以后的人生每一步,都限制着下一步的范围,谁又不是在自己身处的时代之中,茫茫然又惶惶然地走进个人命运。再回神,已行至老颜鹤发,然后看着下一代大踏步奔向下一代的终局。而碰见同时代的人,纵使陌路,一口故乡的白米饭,几句只能说给懂的人听的回忆,便换清泪几行,以及了悟。
嫂子过世后,善慈总想不好要把她的骨灰盒放在家里哪处,见完东京奶奶在回程,她拨电话给儿子,说要带那个卧病时总看韩剧的嫂子的骨灰安葬回故土。那才是,她觉得,相宜的可安息之所。
日本对于善慈,或许始终是年轻时那张要吞噬她所在小岛的那张巨大的嘴。即使客居大阪多年,或许内心深处她依然是多年前那个对日本大兵心怀恐惧的渔村姑娘,她对于脚下的土地不可能产生归属感,又无论如何已经失落了她的故乡。
影片之中,语言出现的场景,除了语言表达的意思之外,说话人所用的语言以及口音也在传递着语义之外的信息。
善慈年轻时在釜山和所有当地人一样说的是当地方言,日本兵大多说日语偶尔也说一些简单的韩语,而情人高汉秀说的是标准韩语及日语;1989年的东京和大阪,所罗门和父亲摩西大多用日语(私以为所罗门的日语比父亲更地道),所罗门为了跟东京奶奶套近乎说的是蹩脚的韩语,而在工作环境中多用流利的美式英语,善慈奶奶应该听得懂日语但说的仍然是釜山方言,悦子(猜测是所罗门继母?)应该是日本人自然说日语。而非要套用鄙视链逻辑的话,在剧中应该是英语>日语>韩语。
乡音无改鬓毛衰的善慈奶奶,不变的乡音是她内心深处无法舍去的乡愁。她始终是一个,生活在日本的,韩国釜山人;却拥有着日本人儿孙。
摩西经营着一家弹子球游戏(“柏青哥”,Pachinko)厅,游戏机或许还有一些人为的猫腻。而普通人的一生,在时代洪流之中,或许也像被丢入机器的小小弹珠,左右不了游戏规则,只是受重力滚落、下坠,奔赴十赌九输的终局。
但当衰老带来大段大段空闲的沉默时光,善慈奶奶面向庭院独自枯坐的时候,记忆是否仍如潮涌润湿了她踏着海潮长大的双足,是否她走来的这一路本身就是意义,就像下一代奔向自己的一生。
没有什么得偿所愿的完美终局,但每一个往前走的步子和每一寸往回望的目光,都是普通人一生的故事。是出走,也是回望,是寂寥、是无奈,也是创造、是丰盛。
苹果在拿下奥斯卡之后,势头正劲。《人生切割术》好评浪潮还未过,又用一部韩裔导演美剧《弹子球游戏》吸引住了大家的眼球,这部剧集由郭共达和全知泰执导,豆瓣评分8.1,IMDb8.4分。巧合的是,两位韩裔导演分别凭借《杨之后》和《蓝色海湾》入围了2021年戛纳国际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这次合作,他们将讲述一段被历史辜负的东亚百年史。
《弹子球游戏》
不仅是女性史,也是国族史——历史辜负了我们,所以呢?
作者:Yinanaa
作为一名游荡在欧洲的东亚女性,我始终在自我的审视和他人的目光中辗转忐忑,在传统与现代、民族性与世界性之间踌躇不决——当白人男性向我示好,我的第一反应是“是Asian fever吗?”当我向欧洲人讲述我的故事,我总先追问自己:我的讲述将在何种程度上被发散?我是有运气去表达的少数还是沉默的多数?我讲述的是仅属于我个人的故事还是能够推广到中国女性甚至东亚女性的故事?
在这个意义上,APPLE TV于3月25日开播的新剧《弹子球游戏》(Pachinko)让我感到欣慰。对我而言,这不仅是日据时期朝鲜人的历史,更是属于东亚女性的故事。当非洲裔在影视节目和作品中不断讲述与他们肤色相关的故事,当拉美裔导演已在好莱坞异军突起为新的力量,亚裔故事正随着日韩影视影响力的扩大而为走向世界(如去年的《米纳里》)。这点稀缺的、不乏迎合东方主义凝视的表达,因为稀缺而意味深长。
《弹子球游戏》原著《柏青哥》(柏青哥即弹子球,一种颇有赌博性质的游戏)甫一问世便在西方世界大受好评,入围《纽约时报》年度十佳和美国国家图书奖等多种榜单。甚至我的荷兰同学都在跟我提这本书,因为它躺在国际机场的书报摊上——在他们眼里,中、日、韩似乎是共通的,仅看相貌不太能分清。
《柏青哥》以一个世纪的跨度讲述了四代移民的故事:初代男性凋亡,妻子沉默、勤恳、坚韧,独自经营客栈和抚养女儿善慈;二代,于日、朝间游走的已婚掮客高汉水在少女善慈体内留下了受精卵,幸好一位体质孱弱的天主教徒将善慈和孩子带到日本,男性经国族风雨变迁益发凋亡,女性依然沉默、勤恳、坚韧;三代的两位男性,分别以《圣经》中的诺亚和摩西命名,一位勤勉好学而不信教,不愿作朝鲜人,不愿作日本人,只愿做自己却挣脱不开朝鲜的血液而自杀,人生寄托是英语文学,另一位早早放弃学业经营柏青哥游戏厅,而妻子的人生梦想就是去美国(无论是加州或东海岸);到第四代,经济上彻底摆脱窘迫的年轻一代所罗门从美国带回哥大的学位和韩裔的女友,最终在垂死日本初恋花子的鼓励下离开金融业而接管游戏厅。
剧集删繁就简,以善慈的出生和所罗门从美国回到日本开启,双线并行,前一条线青春年少的善慈和后一条线垂垂老矣的善慈的形象时常交错,成为全剧当之无愧的主线和灵魂人物。也正是在她为代表的女性群像中,东亚儒家传统所推崇的“坚韧”和“繁衍”等价值得到有力彰显。正如全剧开始前字幕所交代的:20世纪初,日本占据着朝鲜,饥饿和动荡吞噬着他们生存的空间,而人们坚忍不拔,继续生活(“The people endured.”)。
《弹子球游戏》的女性群像令人惊艳:流行的韩国影视作品中,现代女性均妆容用心、穿着时尚,古装剧的戏服和妆造也越来越精致华丽。而《弹子球游戏》则不然,善慈包裹在朴素的白色韩服里去海边买鱼,码头乱哄哄又灰突突,观众仿佛能闻到鱼的腥味儿和海风的咸味儿,而不远处凝视善慈的高汉水西装革履、一尘不染,身边的淑女穿着西式套裙踩着高跟鞋,细长的胳膊优雅地撑着伞——在短短几秒的镜头语言中,时代、阶级、财富、权力关系和与之相连的精神宰制都一目了然。衣着和器物从来不只是衣着和器物,正如在殖民时代,日本妇女远离穿着白色衣服的韩国妇女,而日本男性则视其为潜在玩物,可随意出言调戏和亵玩。
善慈的母亲相貌平平,终日劳作,厨艺让寄宿的渔民们赞不绝口,对年轻牧师的善举为未婚先孕的女儿善慈换来了重新开始生活的机会;善慈本人貌不惊人,没上过学,但书中多次强调她因劳作而强壮的身体充满生命力。剧集大胆选用新人演员,年轻善慈那棱角分明的五官和颧骨附近的雀斑活脱脱是张艺谋电影中巩俐般的“地母”形象。善慈和嫂子靠制作泡菜在殖民者的土地上(日本)谋得生计,养育了两个儿子。战争、饥馑、疾病和死亡中,衣与食成为“生”最有力的意象。
原著《柏青哥》不厌其烦地描写食物:如何在脸盆里腌制白菜,如何将海带泡在冷水里,如何用骨头熬出发白而不油腻的汤(匮乏年代没有肉吃),如何从皱巴巴的糖纸里小心取出一块太妃糖……善慈出嫁前夕,母亲决心走遍釜山每一家米铺好让女儿女婿在新婚那天吃上白米饭,而米铺老板在取出储藏的大米时自然地感受到甜糕的味道。
以泡菜梗嘲笑朝鲜人不仅是今人的发明。在殖民时期,日本人便以一身泡菜味儿区分和歧视朝鲜人了。而泡菜其实是物资匮乏的年代重要的食物,只因无论是白饭还是面条,辛辣的泡菜都足以增味下饭。于是,在《弹子球游戏》里,导演显然抓住了原著这些细节。在跨越贫穷和富足两个时代,善慈认真挑选新鲜的鱼的场景,切菜的场景、腌制的场景、叫卖的场景和众人在昏暗灯光中围坐吃饭聊天的场景亦不厌其烦地出现。这是一种饮食的人类学。在这些时刻,整个世界的丰富性和可能性以食物的面貌进入和穿过人们的身体,时间正以此种方式倏忽流逝,历史正以此种方式显现为个人的生命史。
而《弹子球游戏》中,通常影视作品中的养家糊口的男性形象(breadwinner),除圆滑的投机者高汉水外,或早逝,或沉沦于身份认同的精神困境无法自拔。最初以“拯救者”姿态出现的天主教徒以撒在将善慈带到日本后迅速死去。他那同为教徒的哥哥亦无力养家。自视一家之主的后者不得不心有戚戚地默许妻子和善慈“抛头露面”卖泡菜糊口。这似乎是个有趣的隐喻:疾苦的下层人民总会遭遇宗教的吸引(正如今日各种宗教在韩国的流行),但人自身卑微的衣、食、住、行似乎已具有某种神性。
此外,先不说第四代所罗门精神上始终高度依恋大阪的初恋女友,连高汉水本人也亦如此——原著着重写到身为日本富人养子和女婿的他对善慈那健壮身体和劳动能力的迷恋。他的日本妻子未能生育儿子,而善慈为他生下唯一的儿子。在这对比中,《弹子球游戏》中女性角色的国族隐喻便显而易见了——沉默的、保守的(甚至没文化的)、坚忍的、隽永的、港湾和寄托式存在。这样的设定其实不乏刻板。而颇可玩味的是,摩西那向往美国的妻子由美意外身故,所罗门那俨然嬉皮士作风的、早早退学、出入欢场的初恋花子染病而死,更似乎在与前述的角色形成某种对照。
于是,《弹子球游戏》中女性角色所象征的生命力和韧性在当下动荡的世界(疫情、战乱、经济衰退、日益激化的社会矛盾……凡此种种)中显示为一种别样的吸引力。这在片中集中表现为朝鲜裔无论在战后衰颓又走向复兴的日本或是在“只有游戏没有规则”的美国都饱受认同危机的煎熬,而第四代男性最终回归故土接管曾经不屑的游戏厅。
弹子球游戏是在日朝鲜人少数能够取得成功的行业之一。所罗门本将父亲通过经营弹子球游戏厅发迹一事视为某种不光彩的过去(正如第三代男性诺亚恨不能从身体里排出“买办”父亲高汉水的血液),却最终接纳之——他在日本和美国经历证明,如果日本人歧视和排挤朝鲜人,不是因为其声称的朝鲜人没以“正经生意”获得财富,而仅仅是因为后者是朝鲜人,后者不是日本人。而“日本人”换成“美国人”亦成立。
隔阂永远存在。由日本的殖民和战争造成的创伤永远存在。创伤内化为才华横溢的诺亚那无法抹去的自我厌弃,也同样外化为所罗门日本初恋花子那无法自制的自我放逐——在这两个早逝的角色身上,一种死亡冲动赫然醒目可见。而当所罗门的美国同学为朝鲜人执着于敦促日本人承认和忏悔战争罪行而不解时,作家的现实指向不言自明——创伤并不会随着主导话语的更迭而愈合。在四分五裂、满目疮痍的当今世界,对历史的抹杀不是对某个民族的不义,而是对分裂和仇恨的雪上加霜。以文字和影像为媒介的书写正是这样一种巧妙又有力的铭记。
因此,《弹子球游戏》在女性史和国族认同史之外,又以小见大,意味深长地反映了日、韩和以美国为象征的“西方”间从现代到当代的微妙关系和个体在其中生存的矛盾心态。笔者的一位日英混血的朋友在和笔者讨论《弹子球》时不无感慨地提到,作为“半个日本人”(half Japanese),他那颇有东方特征的面容在西方会被一眼认出混血的身份,而他的鬈发和一口英音又在日本被泾渭分明地划分为“外国人”,甚至遭遇过侮辱性词汇。在全球化已经不是新闻的今天,作为个体在全球流动中所要遭遇的又何止是几个词呢?
不得不提,Apple TV对《柏青哥》的改编有浪漫化之嫌:善慈和高汉水间那由“现代”的光鲜和“传统”的坚实之间张力驱动的爱被改编为俗套的一见钟情(也得感谢李敏镐的尴尬演技);可能是因为奥斯卡获奖女演员尹汝贞的加盟,原著后期因视角转换而着墨不多的老年善慈在《弹子球游戏》中承担了重要的亲情戏份,而善慈这个角色身上的保守、古板和倔强等特质也相应经历了一定软化;斩掉的诺亚线和女性角色的扁平化都预示着本剧将如宝莱坞化的片头曲那样,最终走向与历史的“和解”。而这恐怕是对原著《柏青哥》鲜明现实指向的一种淡化和误读。在这个意义上说,从《柏青哥》作为文学作品的成功到其摇身一变为《弹子球游戏》的改编这个过程恐怕是跟剧集一样精彩的权力关系变动——当一位朝鲜裔女作家书写和表达时,她要在多大程度上生产一个具有世界性的故事才能打动人心;而当这样一段由众多私人史凝结而来的移民史获得投资而走上银幕,这样的历史又将经历何种程度的改写——一些矛盾将被弱化,一些温情将被强化。幸好,《弹子球游戏》最终在相当程度上保留了阐释的丰富可能性。正如在老年善慈痛哭时,制作方借角色之口说出:(经历过那些事的人)有资格哭泣。
《柏青哥》第二卷“祖国”的开篇引用了韩国女作家朴婉绪的作品:“我想,不管你翻过多少山川,跨过多少河流,朝鲜便是整个世界,其中的每个人都是朝鲜人。”在读到这里时,笔者想起了一些中国女作家的类似书写——张翎的《余震》,严歌苓的《小姨多鹤》……这些书写在不同侧面成为一种铭记的努力。可惜的是,现下还没有《弹子球游戏》这样具有关注度和影响力改编。
在这一意义上,《柏青哥》中译本宣传语所谓“历史辜负了我们但我们无所畏惧”俨然一种鸡汤式的空喊和东方主义的误读——历史辜负了我们,历史确确实实地辜负了我们,并且这辜负的裂痕和伤痕将永存,直至一代代新生者温热的鲜血慢慢将伤口的脓血稀释。没有辜负我们的唯有山川和河流。书写不能弥合伤痕,只能将其展示出来为人铭记。不过这样的误读在当下尚有多重现实意义。——可以预见,剧集以女性史所强调的“坚韧”和“繁衍”等东亚传统推崇的价值将在动荡的COVID时代在英语世界激起新的回响。而其中将有几多唏嘘和几多共鸣,恐怕只待观众各自咀嚼品味了。
——Fin——
超高水准,就算是豆瓣8.3的评分也只能说是太低估了。 看完该怎么形容呢,震撼、共鸣、心灵的盛宴。这里绝对不是要说有多么跌宕起伏的情节或者激烈刺激的场面,而是表演、台词、配乐、运镜、剪辑、甚至演员的呼吸,都像无数根看不见的线时刻拉扯着观影者的思考和情感。 故事讲述了历经四代的韩国移民家庭的故事。故事始于一段禁忌的爱恋,并扩展为跨越韩国、日本与美国三地,关于希望与梦想、和平、爱与失落、胜利与算计的史诗传奇。 把小人物在历史中的沉浮讲得如此深刻而富有生命力,仿佛每一帧画面和每一句台词都是从历史的尘埃中努力挣脱出来,洗净铅华,来告诉观影者关于生活和奋斗的真相,以及生命在卑微之中仍然可以结出意义之果。 这种功力之深厚,世所罕见。 过去与现在双线交叉叙事,感人至深的台词和表演,冷静的镜头却有直面的勇气,既有过去的苦难,也有当下的困境,历史与现在奇特交汇。
回望过去几年的流媒体大战,Apple TV+始终处于竞争力薄弱的尴尬境地,不仅缺乏兼具口碑和热度的作品,更没能打造出一部像样的台柱剧。但在今年的流媒体竞争中,Apple TV+却靠着三部黑马之作,成功赢得大众关注。
首先是电影《健听女孩》的逆风翻盘。该片原本在北美颁奖季持续遇冷,谁也没想到,最终却成功夺得第94届奥斯卡最佳影片,轻松完成了Netflix不惜砸重金合作大牌导演也未能实现的“流媒体冲奥梦”。
其次是二月中旬低调播出的剧集《人生切割术》。随着口碑和关注度的节节攀升,最终在本月迎来完美收官,剧终集更是获得了IMDB用户给出的高达9.8的罕见评分。
第三部便是我们今天要聊的《弹子球游戏》,即将于本周迎来大结局。毫不夸张地说,在今年已经播出的美剧中,该剧的媒体评价与观众评价都堪称压倒性存在。
剧集《弹子球游戏》改编自美籍韩裔作家李敏金的史诗级同名长篇小说《Pachinko》(国内译名:柏青哥)。这部野心勃勃的作品一经出版,就曾引起不小的轰动,被多家媒体评选为年度好书。
在原著小说中,故事是从朝鲜日据时期讲起,聚焦于时代动荡下的一个韩裔移民家庭四代人的身上。而剧集版则将这段横跨七十余年的家族血泪史进行了时间线的拆解,分别以1915年“善慈的出生和成长”与1989年“善慈的孙子白所罗门回到日本”这两条线交叉叙述。
1910年,日本对朝鲜半岛进行了殖民统治。在此期间,很多朝鲜人迫于各种剥削和打压,而选择背井离乡,主人公善慈就是其中之一。但她的出走,却并非生计所迫那么简单。
善慈的童年有过快乐时光,因为是家中的独生女,加上父亲经营民宿,善慈有着不错的生活条件和父母的宠爱。但美好的事物总是太早逝去,家中租客因发表反日言论被逮捕,这让善慈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痛苦与恐慌。随后,父亲也因肺病与世长辞。
父亲去世九年,善慈少女长成。某次意外中,她偶遇了言行举止风度翩翩的高汉水。在对方的温柔攻势下,善慈很快深陷情网,并最终意外怀孕。直到她偶然得知高汉水在日本已有家室的真相,顿感不知所措。高汉水接受孩子,但却不接受跟善慈结婚。
伤心欲绝的善慈不得已把一切告诉了母亲,母亲也感到束手无策。俩人的对话被躺在隔壁房间休养的年轻牧师听到。牧师是从日本过来的,在知晓情况后,便向善慈求了婚;而善慈为了不让母亲被未婚先孕的自己蒙羞,善慈接受了对方的好意,最终同牧师一起踏上了日本的客运船……
时间来到1989年,保持出色业绩的白所罗门光彩奕奕地来到他位于纽约的总公司,他今天已经做好了升职的准备。但公司高层却拒绝了这次升职请求,希望他再等一年,而给出的理由让白所罗门根本无法接受。
白所罗门既愤怒不已,又心有不甘,随后他便提出回日本帮公司解决某块地的收购问题,条件是让他升职。高层和白所罗门达成了协议。成长在日本的白所罗门对拿下那块地势在必得,但殊不知,这趟回家之旅将彻底改变他的人生规划。
辉煌与屈辱并存的“柏青哥”
该剧的剧名“Pachinko”对应的中文翻译是“柏青哥”,指的是在日本长期流行的一种赌博性质的游戏机。赌博在日本是非法的,但在赌博场所,游戏机兑换的是非现金奖品,又或者现金在赌博场所外进行交易,赌博本身就变成合法的了。
靠着这项游走在法律边缘的灰色产业,被普遍歧视的在日朝鲜人有了他们的资本累积,而白所罗门的家族也正是靠着柏青哥才有了立足之地。某种程度上,“柏青哥”代表的便是韩裔移民在日本所创造的辉煌。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柏青哥”似乎又代表着,所有在日朝鲜人漂泊不定、任人宰割的那段屈辱的记忆。就像白所罗门父亲针对调校弹珠机金属杆这件毫无意义的事情,所说的那句话:“大多数人以为只要正确操作手柄就能赢,其实他们对结果根本没有控制权,调校金属杆并不能改变赔率,只是为鼓励他们继续玩而已。”
但柏青哥何尝不是日本给朝鲜人的甜头呢?真正的庄家一直是日本,柏青哥看似支撑着在日朝鲜人的生活,成为他们移民生活努力的契机,但幸福的控制权在谁手里显而易见。
剧集《弹子球游戏》看似讲的是日据期间在日朝鲜人的移民家族史诗,然而它真正要抵达的,恐怕还是这段传奇家族史诗背后的朝鲜人的屈辱史。
美籍韩裔叙事权的夺回
该剧以韩语和日语对白为主,且有尹汝贞、李敏镐等活跃在韩国本土影视圈的演员们加入;因此,如果不是特别加以说明,恐怕不在少数的观众潜意识里会把它看作一部韩剧。
但这其实是一部非常纯正的“美剧”,并且“美剧”这个标签在某种意义上是应该被观众所明确知晓的前提。这不仅仅是因为剧集本身的制片地区是美国,更重要的是,它代表的其实是与韩国本土有所区别的美国韩裔史无前例的一次叙事权的夺回;体现在整部剧的制作班底,从编剧到执行导演,再到主要演员和所讲述的故事。
在上世纪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英语作为白人中心主义在语言层面的霸权宣誓和文化垄断的一种重要手段,长期都主导着整个好莱坞影视剧制作的走向。
所以,当涉及到非英语文化的叙事在大小银幕上出现时,很多情况下,要么是将整个故事的背景移花接木地进行彻底的本土化,要么干脆让所有角色都用英语对白。外语影视剧在北美市场上长期的不受待见,以及对各种非英语文化故事的胡编瞎改,足以瞥见其中的傲慢。
单集预算超过1000万美元的天价剧集在全世界尚且屈指可数,而当它以非英语、非欧洲文化体系的姿态,以充斥着韩语和日语对白的东亚故事面目出现,这在过去几乎是没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好莱坞不愿意冒着亏钱的高风险去讲这样的故事,而以中日韩为代表的东亚国家的电视剧实力,客观而言又投拍不起如此昂贵的制作。
预算高达1300万单集的《弹子球游戏》之所以能够打破这样的格局,某种程度上无疑与流媒体时代有关。流媒体的到来全然改变了电视剧制作的传统,也渐渐改变了大众对电视剧的审美要求。越来越多的剧集开始追求精细化的、接近大银幕质感的拍摄,面向的受众也不再仅仅局限于某地区、某语种的特定观众群。
另一方面,《弹子球游戏》能够如此快速地进入电视剧单集预算的“千万俱乐部”,也应归功于韩国影视作品在全球日益盛行的推波助澜。近两年,《寄生虫》和《鱿鱼游戏》的成功,已然让韩语文化在全世界范围内接棒流行开,而《米纳里》这样的韩裔移民电影也登上了奥斯卡舞台。
剧集《弹子球游戏》的出现,印证了韩裔在这场韩语流行中话语权的不断提升。与此同时,这部剧又是独属于美籍韩裔对自身历史的一次充满底气的回溯。所以,它必须是一部美剧,更确切地说,它必须是一部讲韩语的美剧。
移民身份的认同和寻根
纵观《弹子球游戏》的这次改编,其实是将原著中那段时间跨度长达70余年的族谱叙事,一分为二成两个主人公(善慈和白所罗门)所代表的两种历史价值观的一场严肃对峙。
主人公善慈所代表的,是作为在日韩裔移民的开端。她是在政治动荡和家族荣辱中不得不去到日本生活的移民,她是被历史苦难裹挟的一代人的缩影。她曾经历过日据时期的压迫,见证过同胞强行被捕的恐怖,来到日本后的她还要继续忍耐在日朝鲜人身份所带来的歧视。
因此,她在本质上是非常矛盾的一代,身上流淌着纯正的朝鲜人血液,对朝鲜人的文化习惯、语言和身份的认同也早已被刻进基因里面。在日本这片土壤上,她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归属感,但又必须在这里生活下去。
白所罗门代表的,则是在日本文化的熏陶下完整长大的那些移民后代。他们对朝鲜的认识主要来自于家族长辈的口述或别的资料记载。作为未曾亲历过日据朝鲜时代的人,他们对朝鲜的感情和对日本的恨意都已经变得非常模糊,甚至已经全然地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所以白所罗门可以很好地融入到日本社会。在他看来,去说服一个和自己奶奶一样经历过日据时期的朝鲜老妇人,是件毫无负罪感可言的事情。比起纠结于历史的遗留问题,他更看重的是自己唾手可得的光明前途。
作为移民的后代,就真的可以完全摒弃自己血液里流淌的种族基因、摒弃外貌上所显现的种族特征而活吗?这个问题最终成为了整部剧的一大质问。
如果说善慈需要完成的是移民社会化,即对自己移民身份的最终认同,放下作为被宏大历史辜负的苦难对象的不甘,以获得在死亡之前的精神解脱。那么白所罗门,以及白所罗门背后的集体韩裔乃至于亚裔,需要的恰恰是一场寻根之旅。
移民后代寻根的意义,不是否定自己已经确立的文化身份的认同,而是坦诚面对自己作为移民永远存在的特殊性,有关身体发肤的、血液里流淌的,以及精神世界里延续下来的……
不管是在日朝鲜人的移民辛酸史,还是朝鲜日据时期的被殖民屈辱史,只要一段历史还有警醒世人、帮助我们更好地把握生活的意义,那它就应该被讲述出来。
作者| 卡洛斯的三棵树;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编辑| 骑屋顶少年;转载请注明出处
(本文首发“深焦Deepfocus”)作为一名游荡在欧洲的东亚女性,我始终在自我的审视和他人的目光中辗转忐忑,在传统与现代、民族性与世界性之间踌躇不决——当白人男性向我示好,我的第一反应是“是Asian fever吗?”当我向欧洲人讲述我的故事,我总先追问自己:我的讲述将在何种程度上被发散?我是有运气去表达的少数还是沉默的多数?我讲述的是仅属于我个人的故事还是能够推广到中国女性甚至东亚女性的故事?
在这个意义上,APPLE TV于3月25日开播的新剧《弹子球游戏》(Pachinko)让我感到欣慰。对我而言,这不仅是日据时期朝鲜人的历史,更是属于东亚女性的故事。当非洲裔在影视节目和作品中不断讲述与他们肤色相关的故事,当拉美裔导演已在好莱坞异军突起为新的力量,亚裔故事正随着日韩影视影响力的扩大而为走向世界(如去年的《米纳里》)。这点稀缺的、不乏迎合东方主义凝视的表达,因为稀缺而意味深长。
《弹子球游戏》原著《柏青哥》(柏青哥即弹子球,一种颇有赌博性质的游戏)甫一问世便在西方世界大受好评,入围《纽约时报》年度十佳和美国国家图书奖等多种榜单。甚至我的荷兰同学都在跟我提这本书,因为它躺在国际机场的书报摊上——在他们眼里,中、日、韩似乎是共通的,仅看相貌不太能分清。
《柏青哥》以一个世纪的跨度讲述了四代移民的故事:初代男性凋亡,妻子沉默、勤恳、坚韧,独自经营客栈和抚养女儿善慈;二代,于日、朝间游走的已婚掮客高汉水在少女善慈体内留下了受精卵,幸好一位体质孱弱的天主教徒将善慈和孩子带到日本,男性经国族风雨变迁益发凋亡,女性依然沉默、勤恳、坚韧;三代的两位男性,分别以《圣经》中的诺亚和摩西命名,一位勤勉好学而不信教,不愿作朝鲜人,不愿作日本人,只愿做自己却挣脱不开朝鲜的血液而自杀,人生寄托是英语文学,另一位早早放弃学业经营柏青哥游戏厅,而妻子的人生梦想就是去美国(无论是加州或东海岸);到第四代,经济上彻底摆脱窘迫的年轻一代所罗门从美国带回哥大的学位和韩裔的女友,最终在垂死日本初恋花子的鼓励下离开金融业而接管游戏厅。
剧集删繁就简,以善慈的出生和所罗门从美国回到日本开启,双线并行,前一条线青春年少的善慈和后一条线垂垂老矣的善慈的形象时常交错,成为全剧当之无愧的主线和灵魂人物。也正是在她为代表的女性群像中,东亚儒家传统所推崇的“坚韧”和“繁衍”等价值得到有力彰显。正如全剧开始前字幕所交代的:20世纪初,日本占据着朝鲜,饥饿和动荡吞噬着他们生存的空间,而人们坚忍不拔,继续生活(“The people endured.”)。
《弹子球游戏》的女性群像令人惊艳:流行的韩国影视作品中,现代女性均妆容用心、穿着时尚,古装剧的戏服和妆造也越来越精致华丽。而《弹子球游戏》则不然,善慈包裹在朴素的白色韩服里去海边买鱼,码头乱哄哄又灰突突,观众仿佛能闻到鱼的腥味儿和海风的咸味儿,而不远处凝视善慈的高汉水西装革履、一尘不染,身边的淑女穿着西式套裙踩着高跟鞋,细长的胳膊优雅地撑着伞——在短短几秒的镜头语言中,时代、阶级、财富、权力关系和与之相连的精神宰制都一目了然。衣着和器物从来不只是衣着和器物,正如在殖民时代,日本妇女远离穿着白色衣服的韩国妇女,而日本男性则视其为潜在玩物,可随意出言调戏和亵玩。
善慈的母亲相貌平平,终日劳作,厨艺让寄宿的渔民们赞不绝口,对年轻牧师的善举为未婚先孕的女儿善慈换来了重新开始生活的机会;善慈本人貌不惊人,没上过学,但书中多次强调她因劳作而强壮的身体充满生命力。剧集大胆选用新人演员,年轻善慈那棱角分明的五官和颧骨附近的雀斑活脱脱是张艺谋电影中巩俐般的“地母”形象。善慈和嫂子靠制作泡菜在殖民者的土地上(日本)谋得生计,养育了两个儿子。战争、饥馑、疾病和死亡中,衣与食成为“生”最有力的意象。
原著《柏青哥》不厌其烦地描写食物:如何在脸盆里腌制白菜,如何将海带泡在冷水里,如何用骨头熬出发白而不油腻的汤(匮乏年代没有肉吃),如何从皱巴巴的糖纸里小心取出一块太妃糖……善慈出嫁前夕,母亲决心走遍釜山每一家米铺好让女儿女婿在新婚那天吃上白米饭,而米铺老板在取出储藏的大米时自然地感受到甜糕的味道。
以泡菜梗嘲笑朝鲜人不仅是今人的发明。在殖民时期,日本人便以一身泡菜味儿区分和歧视朝鲜人了。而泡菜其实是物资匮乏的年代重要的食物,只因无论是白饭还是面条,辛辣的泡菜都足以增味下饭。于是,在《弹子球游戏》里,导演显然抓住了原著这些细节。在跨越贫穷和富足两个时代,善慈认真挑选新鲜的鱼的场景,切菜的场景、腌制的场景、叫卖的场景和众人在昏暗灯光中围坐吃饭聊天的场景亦不厌其烦地出现。这是一种饮食的人类学。在这些时刻,整个世界的丰富性和可能性以食物的面貌进入和穿过人们的身体,时间正以此种方式倏忽流逝,历史正以此种方式显现为个人的生命史。
而《弹子球游戏》中,通常影视作品中的养家糊口的男性形象(breadwinner),除圆滑的投机者高汉水外,或早逝,或沉沦于身份认同的精神困境无法自拔。最初以“拯救者”姿态出现的天主教徒以撒在将善慈带到日本后迅速死去。他那同为教徒的哥哥亦无力养家。自视一家之主的后者不得不心有戚戚地默许妻子和善慈“抛头露面”卖泡菜糊口。这似乎是个有趣的隐喻:疾苦的下层人民总会遭遇宗教的吸引(正如今日各种宗教在韩国的流行),但人自身卑微的衣、食、住、行似乎已具有某种神性。
此外,先不说第四代所罗门精神上始终高度依恋大阪的初恋女友,连高汉水本人也亦如此——原著着重写到身为日本富人养子和女婿的他对善慈那健壮身体和劳动能力的迷恋。他的日本妻子未能生育儿子,而善慈为他生下唯一的儿子。在这对比中,《弹子球游戏》中女性角色的国族隐喻便显而易见了——沉默的、保守的(甚至没文化的)、坚忍的、隽永的、港湾和寄托式存在。这样的设定其实不乏刻板。而颇可玩味的是,摩西那向往美国的妻子由美意外身故,所罗门那俨然嬉皮士作风的、早早退学、出入欢场的初恋花子染病而死,更似乎在与前述的角色形成某种对照。
于是,《弹子球游戏》中女性角色所象征的生命力和韧性在当下动荡的世界(疫情、战乱、经济衰退、日益激化的社会矛盾……凡此种种)中显示为一种别样的吸引力。这在片中集中表现为朝鲜裔无论在战后衰颓又走向复兴的日本或是在“只有游戏没有规则”的美国都饱受认同危机的煎熬,而第四代男性最终回归故土接管曾经不屑的游戏厅。
弹子球游戏是在日朝鲜人少数能够取得成功的行业之一。所罗门本将父亲通过经营弹子球游戏厅发迹一事视为某种不光彩的过去(正如第三代男性诺亚恨不能从身体里排出“买办”父亲高汉水的血液),却最终接纳之——他在日本和美国经历证明,如果日本人歧视和排挤朝鲜人,不是因为其声称的朝鲜人没以“正经生意”获得财富,而仅仅是因为后者是朝鲜人,后者不是日本人。而“日本人”换成“美国人”亦成立。
隔阂永远存在。由日本的殖民和战争造成的创伤永远存在。创伤内化为才华横溢的诺亚那无法抹去的自我厌弃,也同样外化为所罗门日本初恋花子那无法自制的自我放逐——在这两个早逝的角色身上,一种死亡冲动赫然醒目可见。而当所罗门的美国同学为朝鲜人执着于敦促日本人承认和忏悔战争罪行而不解时,作家的现实指向不言自明——创伤并不会随着主导话语的更迭而愈合。在四分五裂、满目疮痍的当今世界,对历史的抹杀不是对某个民族的不义,而是对分裂和仇恨的雪上加霜。以文字和影像为媒介的书写正是这样一种巧妙又有力的铭记。
因此,《弹子球游戏》在女性史和国族认同史之外,又以小见大,意味深长地反映了日、韩和以美国为象征的“西方”间从现代到当代的微妙关系和个体在其中生存的矛盾心态。笔者的一位日英混血的朋友在和笔者讨论《弹子球》时不无感慨地提到,作为“半个日本人”(half Japanese),他那颇有东方特征的面容在西方会被一眼认出混血的身份,而他的鬈发和一口英音又在日本被泾渭分明地划分为“外国人”,甚至遭遇过侮辱性词汇。在全球化已经不是新闻的今天,作为个体在全球流动中所要遭遇的又何止是几个词呢?
不得不提,Apple TV对《柏青哥》的改编有浪漫化之嫌:善慈和高汉水间那由“现代”的光鲜和“传统”的坚实之间张力驱动的爱被改编为俗套的一见钟情(也得感谢李敏镐的尴尬演技);可能是因为奥斯卡获奖女演员尹汝贞的加盟,原著后期因视角转换而着墨不多的老年善慈在《弹子球游戏》中承担了重要的亲情戏份,而善慈这个角色身上的保守、古板和倔强等特质也相应经历了一定软化;斩掉的诺亚线和女性角色的扁平化都预示着本剧将如宝莱坞化的片头曲那样,最终走向与历史的“和解”。而这恐怕是对原著《柏青哥》鲜明现实指向的一种淡化和误读。在这个意义上说,从《柏青哥》作为文学作品的成功到其摇身一变为《弹子球游戏》的改编这个过程恐怕是跟剧集一样精彩的权力关系变动——当一位朝鲜裔女作家书写和表达时,她要在多大程度上生产一个具有世界性的故事才能打动人心;而当这样一段由众多私人史凝结而来的移民史获得投资而走上银幕,这样的历史又将经历何种程度的改写——一些矛盾将被弱化,一些温情将被强化。幸好,《弹子球游戏》最终在相当程度上保留了阐释的丰富可能性。正如在老年善慈痛哭时,制作方借角色之口说出:(经历过那些事的人)有资格哭泣。
《柏青哥》第二卷“祖国”的开篇引用了韩国女作家朴婉绪的作品:“我想,不管你翻过多少山川,跨过多少河流,朝鲜便是整个世界,其中的每个人都是朝鲜人。”在读到这里时,笔者想起了一些中国女作家的类似书写——张翎的《余震》,严歌苓的《小姨多鹤》……这些书写在不同侧面成为一种铭记的努力。可惜的是,现下还没有《弹子球游戏》这样具有关注度和影响力改编。
在这一意义上,《柏青哥》中译本宣传语所谓“历史辜负了我们但我们无所畏惧”俨然一种鸡汤式的空喊和东方主义的误读——历史辜负了我们,历史确确实实地辜负了我们,并且这辜负的裂痕和伤痕将永存,直至一代代新生者温热的鲜血慢慢将伤口的脓血稀释。没有辜负我们的唯有山川和河流。书写不能弥合伤痕,只能将其展示出来为人铭记。不过这样的误读在当下尚有多重现实意义。——可以预见,剧集以女性史所强调的“坚韧”和“繁衍”等东亚传统推崇的价值将在动荡的COVID时代在英语世界激起新的回响。而其中将有几多唏嘘和几多共鸣,恐怕只待观众各自咀嚼品味了。
跟网飞的《鱿鱼游戏》《少年法庭》不同,本剧完全就是一部美国资本主导、好莱坞工业体系之下、披着韩国外衣的美剧,剧作水准没得说,叙事手法相当老道,开篇多条时间线交叠推进,中和了平铺直叙的沉闷和缓慢,英日韩三语并行观感也很新鲜。苹果的剧一直都有贪多嚼不烂的问题,这部开局也明显埋下了不稳定因素,战争、民族主义、移民身份认同、女性意识、家族羁绊、职场商战、全球金融体系、时代变迁…想说的东西实在忒多了,不翻车简直就是Mission Impossible,只要能兜住一半以上那都妥妥是神剧了……毒奶一下,希望后期别崩得太难看2333
单集质量参差不齐,第四集封神,其他集起起落落。即便如此,还是羡慕了,这样的国族悲喜,一粒尘一座山的故事,我们永远只能借着东亚另外两国的讲述来想象自身……
The KK show安利。质感拔群。皮肤质感、语言、声音都做的一流。这不是韩国人的美国梦,这是一群失家之人,一个世纪寻找根系的史诗。不知道赵婷有没有在看。瞧啊,韩裔二三代移民已经在夺回语言了。最终看完感触:只拍8集,高能混剪感太重了,如果没看过原作小说,只看剧有极强的“预告片”感,为了“不无聊”,削弱了正叙的力量,导演的掌控力不行。很多段落能看出主创对原作过度自省自查部分在做有效改编,试图讲好“我们如何解除生而有责的重担,重获自由?”但太浅了,历史讲的不好,太多词在用嘴讲了,尤其是我最想看的白以撒受难和白诺亚自戕,还是没讲好。配合《意外的旅程》疑似有一种韩国人努力终于开花结果的积极面貌,还挺有趣。
事实告诉你不要相信什么口碑爆炸,整个一集都在讲一些烂俗的梗,可以说毫无亮点。(也不能这么说,叙事挺好的。
寄生虫和鱿鱼之后,韩国文艺创作已经毋庸置疑的稳坐亚洲第一。
初次读到李敏金的原著就觉得很是惊艳,仅仅500页左右的篇幅;就能将三代人的梦想、感伤、遗憾、爱、悔恨、苦难紧紧地揉在一起,跨越了世代,超过了地理界限,去诉说那些感动也不可思议,残酷却又荡气回肠的故事。到了剧版,Soo Hugh的掌舵,郭老师如常散文诗般的呈现和全知泰的浓重风格,金英玉、Jimmi Simpson…它尽可能地集结了最强的力量来还原和创造她笔下史诗般的质感,让文本与成品互相成就。于是它也不仅仅只有重述,更决意大胆地跳脱出它的结构,将时间线打乱;专注一个历史事件,形成现在与过往的绝妙互文;埋下更多的线索,也架构更多的叙事世界。允许片刻伤感,深埋无穷希望;它是关于“时间”一首绝妙的诗,也是对“现在”最好的注解。
太羡慕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像这样把自己的故事庄重的、浓墨重彩的讲给世界听?
站在媒体的对立面,如果这种时代三代成长剧只需要轻轻换皮追逐美国梦的话,那《一把青》和《血观音》应该拿无数个口碑爆炸,而不是默默无闻,对于“史诗” 的误解应该问过《教父》了吗?这应该是韩国的《悲情城市》,或许都算不上。
一个女人在历史背景下的成长,年轻时候被日本人占据家园,年老了子孙还要因为韩日身份被不信任。在这个大背景下,女人背负着的不仅仅是女性身份,而是坚强、韧劲、不堪困扰的勇敢。另外看多了李敏镐霸道总裁的人设,于是人群中当他第一眼看见女主就霸道总裁上身,英雄救美,多少让我觉得玛丽苏了,紧接着他占据了女人的身体,在那个时代背景下,妥妥的渣男好吗?原来霸道总裁回不去了……
季末采访中一位老奶奶一边微笑着一边讲,中途闪过要泪涌的哭相,但又马上笑起来。她说我儿子现在也努力地工作,儿媳妇和孙子们都很好。啊~我想要成为那样的老奶奶,历经苦难但还是微笑面对生活。
喜欢女主不低头
居住海外人会懂的对于身份的认同和自我思考
少女第一次尝到白米的味道,是母亲为出嫁即将去异国的女儿在市场艰难的要到了两碗白米,她想让女儿记住这块生养她的土地上长出稻米的味道。几十年后,少女成为了老妇人,在异国尝到了来自家乡的大米,和第一次一样落了泪。
史诗级别的感观震撼!李敏镐展现了脱胎换骨的全新表演!! 看完第一集,震撼!太震撼了!!这是经历战乱颠沛流离,读遍世间冷暖的朝鲜侨民家庭四代人在历史洪流中挣扎前行的韩国史诗!也是对女性即使在最黑暗的环境中生存能力的庆祝!所有演员精彩的表演、配乐和精美的摄影看得人眼花缭乱!热血澎湃!李敏镐饰演的高汉秀,亦正亦邪的帮派人物,极其克制内敛的表演颠覆以往。极具感染力!
三集看完,真心不错,虽然是闪回式的片段,但是完全可以理解,三代和一代的碰撞在闪回中体现的淋漓尽致,演员演技真好,第一集被小顺子的哭戏感染,金敏荷把青年顺子的懵懂天真演的惟妙惟肖,李敏镐完美诠释了汉秀的狠渣和深藏在心里的故事感,正如制作人所说两人真的有那种化学反应
虽然李敏镐那条线确实玛丽苏,但是好在影调和叙事技法没有太掉价到偶像剧那个质感,希望不要烂。韩流冲击巨大,以至于流媒体愿意投钱拍韩国移民的故事,帮着韩国文化带流量。回想起清朝,曾经有中国移民赴美挖矿修铁路采矿,他们是中国第一代赴美移民,而这段历史比韩国移民史更早,却从未被严肃地影视化过,你可以说美狗根本不把华人移民当回事,但是连我们自己都没有正视过这段历史。所以看这个剧的时候,内心充满了无限羡慕,冲着这个意义,我就要打五星。不过看到评论区里面还在吃着侯孝贤的老本时,只能感叹四字“故步自封”。
一开始以为是励志大女主年代成长史,李敏镐出来后画风逐渐变成霸道大佬爱上我和天降备胎为爱守候,多少有点玛丽苏了
人,其实就像柏青哥里的弹珠,被时代这个重力拉扯着,在命运调校过的钉子间来回碰撞,最后落入幸福或者不幸的深渊。
韩国版《人世间》
三集看完,该怎么形容呢,震撼、共鸣、心灵盛宴。这里我绝对不是要说多么跌宕起伏的情节或者激烈刺激的场面,而是表演、台词、音乐、甚至演员的呼吸,像无数根看不见的线拉扯着我,像眼泪流进了嘴巴里的那种酸涩,一层层浸润到我的身体里。我相信所有在国外生活过、或者在生活中遭遇过不公待遇、为求得更好的生活而奋斗,亦或者只是旁观过的人,在看这部剧时都会有无数次的共鸣和激动。它不是多么特殊、多么惊奇的故事,也许只是无数家庭的缩影,但是它是伟大的!这是一篇真正的史诗,是一部难得的杰作,它真实却震撼,平凡却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