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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常秀对空间很敏感,但他从未像别的导演一样(比如朴赞郁《小姐》)事无巨细地交待环境。《塔楼上》的固定镜头像一幅幅画框,取景有边界,故而空间是碎片化的。全片看下来,观众知道这是一座塔楼,能推理不同房间的位置,并根据画面里的锅碗瓶盆推测角色状态,但观众不能知晓空间的全貌。
同样,洪常秀对时间很敏感,故事的时间跨度很长,每个场景像他摘取出来的一块块时间碎片,被他“压缩”到不到一百分钟的影像里。观众根据交谈知晓场景的发生时间,进而推测人物的生活发生了哪些变化。但不能知道时间的全貌。
长镜头作为一种强调观众与创作者平等交流的形式,能很好地保留影像时空的完整性。但是,在碎片化的时间、空间里,善于长镜头的洪常秀,仿佛把长镜头用成了别的导演的“短”镜头,因为他的故事有更长的时间跨度和更象征化的空间设计,相对来说,他的长镜头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小小小段。
所以,洪常秀独特的作者性就在于,他的电影既保留了长镜头天然所具备的自然、真实的生活质感,再现真实,又构建了独特的“短篇”叙事,以表达更抽象的东西。
至于为何必须是黑白?
黑白影像磨灭掉了光影和色彩的差别,把时间碎片和空间碎片揉成一团混沌,让本来不具备时空连续性的影片,具备了线性叙事的连续性。
不过,这样很容易让观众产生错觉:观众很容易陷入多义的流沙,把故事过度解读出许多层次,真真假假,如梦如幻,难以分辨,还以为影片设计了什么了不得的结构。关于洪常秀的影评,往往比他的电影更复杂。
影片中,场景交谈展现了人物微妙的关系和状态:
尴尬情境。几个人物似乎不想交谈,又不得不坐在一起接话茬、互相恭维,孤独、渴望但又“厌恶”他者,并且交谈话题大多无法深入;
生活面具。洪常秀的角色每一个都戴着自己的面具生活。女儿和房东谈论导演在家和在外判若两人,撕破了这层扮演的面具。人物大多时候首先考虑遮掩自己的目的、意图,也不想对他人作出负责的承诺,即使向对方坦诚脆弱,也无法得到真正的关怀,人物之间无法建立亲密关系;
精神困境。如果悉心分析,女房东的艺术创造力是值得怀疑的,就像这座装修看着很好,但住进去发现漏水、卫生间使用不舒服的塔楼,说明她是个注重表面文章的人,从交谈中得知,她没有亲密关系(恋情),还时常喜欢窥探房客隐私。
女儿对父亲颇有微词,但不得不依赖他的引荐(导演半途弃她离开,表明二人关系疏离),女儿在向对方自荐时,只强调名利和忠诚类的承诺,我们听不出她对艺术本身的渴求。但这正中女房东的心意。
恋人对男主角又何尝是真心呢,他可能只是她的一份精神寄托和工具,犹如被她抛弃的画家身份。
四个人物对应了艺术家的四种状态,想要入门的青年、身在其中的设计师、半途而废的画家、即将身退的导演自己。四种状态对应四层塔楼,塔楼成了提喻法,空间对时间形成象征的模拟。
在线性叙事里,男主角及男主角代表的艺术家从困顿到开朗,正像片名那样,walk up,直到进入顶层的露台。
我无法解读得更复杂,影片是那么简单,把一种艺术家“内心流亡”的精神状态,用影像讲得具体。这部电影倒是很像《小说家的电影》的姊妹篇,都在探索艺术家的精神困境。
影迷大多时候会代入洪常秀本人的许多八卦。不过,因为影片是虚构的,洪常秀只是用他的眼睛,拍摄日常生活场景,去理解、讲述、描写他所看到的世界。我们作为观众很难考证细节的真实性。并且,影片最后往往归宿于一个抽象的精神层面的概念,说明他是为理念进行创作,很难说主角就是其本人。
在本片,男主角说,“宗教只是某种人造的东西,人们创造它是因为人们需要它。我们太害怕了,所以需要它。”
艺术何尝不是如此,艺术只是某种人造的东西,人们创造它是因为人们需要它。男主角活得太害怕了,所以需要再拍十二部电影。想到这里,他整个人也就开朗了。
艺术,是这群空虚苍白的灵魂所抓住的稻草,不至于让自己在生活的苦海里溺水。
(本文发布于“独放”公众号)
作者:Chuck Bowen
Chuck Bowen的文章见刊于The Guardian, The Atlantic, The AV Club, Style Weekly等。
译者:Pincent
洪常秀的作品中有一些前卫的元素未被充分地发现,尽管丹尼斯·林(Dennis Lim,美籍华裔作家,电影策展人,现任纽约林肯中心电影协会的项目总监)在他的新书《剧场前》(Tale of Cinema)中抓住了这一点。在一部接一部的电影中,洪常秀重新定义了什么是可以被接受的电影叙事,例如在《塔楼上》(Walk Up, 2022)中,传统意义上重要的事件(数量惊人)都发生在银幕之外,同时银幕内由洪常秀专长的内容组成:漫长的、看似漫无目的饮酒、吃饭及角色之间的闲谈,这些对话在情绪上由我们已知在人物相遇之前就已经发生或预感到即将发生的事件所驱动。
即使对那些习惯了洪常秀的节奏的人来说,乍一看在《塔楼上》中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随着影片情绪的回荡,人们可能会惊讶地回忆起来,在影片的进程中,有几段关系破裂,有人事业陷入僵局,还出现了可能危及生命的疾病,一位无神论者出于绝望而向上帝求助。洪常秀并没有对这些事件进行戏剧性的编排,他尊重角色的逃避行为,轻盈地构建了孤独而可怖的背景。洪常秀的每部新作,潜台词都变得更多了,也更有张力,甚至更加幽默,他的每部电影通常都会利用一个高概念和有组织性的结构,以助于描绘人类神经质的阴郁面。
《塔楼上》的高概念在于,电影导演炳洙(权海骁饰)去朋友金女士(李慧英饰)居住的建筑里拜访她,她的楼房有一部分是对外出租的,这栋楼里至少有两套公寓、一家在二楼营业的餐厅、一个阁楼、一个地下室和一个露台,每个部分都代表着生活的不同元素,整体来说,这栋楼激起了表达、商业和责任之间的牵引力,任何艺术创作者,无论是仍在挣扎的、已经获得成功的还是有抱负的,都必须驾驭这股牵引力。炳洙是一时兴起来到这栋楼的,然后在那里度过了他生命中一段重要的时间,尽管洪常秀还是标志性地将其影片划分为几个段落并对不同片段之间进行省略,将多年的时间浓缩进了几个下午。
这种个人意识的事先植入往往会让电影创作者受挫,不难想象像亚历杭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图这样爱好展露自己的导演或像查理·考夫曼这样的极客自恋者会穷尽于追求这种构思的意义。相比之下,洪常秀在几分钟内完成了他的架构,然后就进入了他戏剧核心中的谈话环节。室内设计师金女士说她有时会在地下室工作,但那显然是她休息的地方。而阁楼上挂满了抽象画,暗示着无拘无束的创造性表达。
这里的画很关键,因为影片中有两位失意的画家,她们都试图寻求更有利可图的工作。与炳洙疏远的女儿贞秀(朴美姬饰)希望向金女士学习室内设计,这是她和她父亲最初拜访时声称的目的。金女士楼里的餐厅老板兼主厨善熙(宋宣美饰)也曾想过成为一名画家,这使她与贞秀有着相似的经历,这为她与炳洙在之后培养的恋情形成了一条意识的暗流。在这部本该“没有太多事情发生”的电影里,我们只看到所有这些纹理,几乎没有什么是明晰的。
从表面上来看,洪常秀电影的特点也包括,受伤的人物同时交换礼貌性的寒暄和带有消极攻击性的讽刺。金女士有一种冷漠、生硬的态度,最初暗示着自负,然后以更微妙的方式暗示着角色深深的痛苦。你可能会想知道炳洙和金女士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性质的,洪以尖锐的方式悬置了他俩的来历,金女士是以一种有趣的方式闯入的,而随着这一闯入的反复,她也让观众感到可悲。
当炳洙搬进这栋楼后,金女士不断地拆他的信件,并一度声称她以为那是她自己的,还试图在没有事先通知的情况下走进他的公寓,她的姿势僵硬、优雅,还隐隐带着威胁,这表明了她被压抑的欲望,特别是她受挫的性欲,这与漂浮在楼里的未实现的艺术抱负相呼应。赖纳·维尔纳·法斯宾德与洪常秀一样多产,他曾说过一句广为流传的话,他说他在用自己的电影作品建造一座房子。洪常秀也是如此,在《塔楼上》中,他将这个比喻放入了他的文本——将房子作为创作动力所涉及的情感和挑战的物理比喻,无论是在艺术、食物还是家庭领域本身。
洪常秀有一种既自夸又自嘲的解除他人防备的方式,炳洙可能是这位电影人的作品中最新的一位“自我化身”,他创造了独特的“谈话式”电影,并有一群崇拜者,且在电影节上大放异彩。在这部最近的洪常秀的电影里,导演这种职业的自负、孤立及兼具的吸引力在一段极为有趣的交流中得到了嘲弄——炳洙想知道退休后还出席自己的回顾展是否很可怜。炳洙的饰演者权海骁经常出现在洪常秀的电影里,他以一种残酷的、实事求是的态度抛出了这些问题,其中充斥着惶恐以及开始进行艺术创作可能所需的意识。
然而,像许多艺术家一样,炳洙平时有些不务正业,且疏忽、无能,显然他生活中的女性几乎没有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她们所需的东西。通常情况下,男性电影人会把这些细节作为谦虚的吹嘘,作为他们几乎毫不掩饰的中年男子气概的证明。电影通常将电影人视作为了满足自我的神话制造者,洪常秀将他们看作是辛酸的、无助的人,他们从事的工作往往与许多不那么光鲜的工作有很多共通之处。炳洙与《塔楼上》中的任何一位梦想者一样疲惫不堪,而权海骁将他角色的疏离感转化为一种既高级又伤感的、饱经风霜的人物展现。从炳洙用餐时直立、恭敬、防卫的姿态,到他弹吉他时的快乐,还有他不经意的敞开心扉,权海骁表演的细微之处不断地打动着你。
《塔楼上》中的省略不仅仅是对时间的浓缩,它还表达了我们如何经常在自己的脑海中压缩时间,执念般地将心思放在生活中的重大事件,同时将事件之间的时刻也即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简化为事后的想法。这种态度是浪费我们大部分生命的一种残酷而有效的方式,这也许就是洪常秀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投入如此多的精力来探索这个介于两者之间的边缘地带的原因所在。他的技巧引人共鸣:一次剪辑就能让我们在电影的时间顺序中向前推进数月甚至数年,同时将生活对我们而言是如何似乎消失了一般的这种情形具体化,特别是对于喜欢胡思乱想的中年人。当一段关系正在崩塌时,人们可能会为想起最初承诺的喜悦和当下的痛苦,作为情绪体验的两端。
在《塔楼上》中,洪常秀以类似的方式塑造了炳洙与女性的各种关系,先揭示一段关系的开端或者中间部分,然后在我们还没有适应的情况下,就跳到了关系的结束。洪常秀一度打破了他严格的形式规则,即以拍摄对话的连续镜头为中心,利用画外音闪回揭示了炳洙与善熙之间的疏远,这种对炳洙内心生活的深入缓解了由生动的模式化重复、委婉的对话和情节的省略而造成的紧张感,直接触及了痛苦之处。然而,影片苦乐参半的结局意味着这种结束是转瞬即逝的,它让炳洙又回到了一个精心设计的时空循环的起点,这个循环无非是指向生活中所有的琐碎和悲剧。
原文://www.slantmagazine.com/film/walk-up-review-hong-sang-soo/
本来只是想写个短评的,但我还是话太多了…虽然不能完全懂,但里边有三段感触还挺深的。 1.提到到底在家里的是人真实的面貌,还是在外边的是人真实的面貌。大概几年前我就与电影中有了同样的想法,我认为家以外的我与家里的我一样都是真实的我,都是我的不同部分。家以外的我,甚至反而比家里的我更加全面和真实,而家人是最不了解我的。 2. 提到资本对艺术的影响。说实话看到这里,我感觉我都快哭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虽然我一件属于自己的艺术也没创作过,以后也不一定有机会创作,但假如有一天我能这样做, 我一定会非常非常珍爱我的作品。对于我来说,我的作品比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更加重要。我的作品本该表达的我的思想,如果要受到任何外力的阻断,都是我不能接受的,所以我才曾那样激烈的与导师争辩了论文题目。代入到艺术家的视角,如果我的电影被资本要求不断改来改去,我真的会非常生气。电影中提到, "对于他们来说 一部电影的意义,纯粹就是为了赚钱。拍一些真正的好东西 反而是完全无法原谅的。" 对于不关心艺术和人文价值的人来说,为了钱是无可厚非的。但一想到世界上没有任何途径,可解决艺术家完整表达自己思想的焦灼,我就会有一些没有资格的忧愁。因为我希望,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些东西,是不为了钱而存在的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3.是关于亲密关系与孤独。影片中导演也许是因为对另一方的期待过于理想化,轻易地对第一段幻想关系中的另一方感到失望,有了“我还是适合一个人生活”的想法,但后来毫不意外地还是幻想进入了另一段亲密关系。 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想,对于任何一个诚恳的人来说,我们都会对此感同身受。亲密关系并不简单,现代人多少人维持着的都只是“互相陪伴”的关系,如果一个人是一个有感情洁癖的人,或者是一个无法欺骗自己的人,大抵会像影片中男主一样,不断的在“一个人独处”与“两个人的亲密关系”中不断挣扎 。
如果单独从电影的角度,只能说是一部矛盾的内心世界对比,导演想通过这样的矛盾对比反应什么?我想每位看官个人的空间想象都很大。这一点上,这部电影很了不起。
如果从常规拍摄角度,就如印象派画家一样,只是在画布上画上了一笔灰色半圆,如果这个画家是一位大画家,那么这幅画解释起来,就比较丰富了,各种映射,含义,都出来了,如果这位画家只是一位刚刚学画的学生,只能说在发泄心中的无知!从这部电影中,其实很多影评都是过分的表达,单单从这部片子来看,只是导演想拍一部内心世界矛盾体现而已。更多的时间空间都交给了观众。
通过两段不相干的臆想或者想象片段,表达了一种对于生活、感情、工作、内心寻找的归途!之间的各种矛盾交织,叛逆冲突,以及感官世界和精神世界矛盾,色彩和黑白,成就和颓废,信仰和无神论,吃素和吃荤,有车和没车,抽烟和不抽烟,等等!各种的矛盾交织在一起,短短一栋三层小楼,正是世界的微缩代表。从失意画家到私房餐馆,从去买酒到买酒回来。整部电影全场充斥着矛盾和对比。至于故事情节啥的,导演只是给予了观众一个巨大的发挥空间。那里有感同身受的一切!
洪尚秀,俨然是当代极简主义大师,继承小津安二郎和布列松的衣钵。但唯一未在他的电影里,实现“极简”的是台词。正是凭借漫长、随机甚至到冗余、无聊的对话,洪尚秀确立了自己的风格。为何要在影像与文本间制造如此大的背离?或许为了背离两位现代主义大师定下的规矩,并应和侯麦已经做过的改造。无论如何,洪尚秀都将“废话”变成一种个人的风格。
问题在于,过长而缺乏意味的对话,在多次运用后,让人颇感疲惫。再加上主题的雷同、形式的单一、演员的重复、片目的繁多……都让洪尚秀的电影变成自我沉溺之作,从而减损魅力。洪尚秀需要继续做减法。当影像已然简到极致,何不在文本上做文章?不要让演员不一刻不停说话,让“留白”的魅力显露出来,情况是否会有变化?小津说的电影以“余味”论英雄,在理。
在《塔楼上》,我们似乎发现这种倾向:人物不再进行过度无意义的对话,场景得到精心安排,表演得到适度克制,浮现出一种恰到好处之感。虽然没有突显“空白”,但“余味”已经有了,表现在不同时空的转场上。洪尚秀若能更进一步,突出建筑/空间/环境这些要素,而不是将演员从环境中抽离出来,进行特别表现,情况会有变化吗,会好很多吗?
《塔楼上》至少证明了洪尚秀在突破自我方面有所思考,而他所找到的方向——空间,是合适且恰当。另外,我们还发现洪尚秀原先招牌式的推拉镜头在这部电影里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固定中远景镜头。这不能说是一种巧合,更加可能是深思熟虑的设计。洪尚秀开始变得像站在旁观者视角的生活观察家了,而不是强行为观众提供价值,自娱大于他娱的批评家。
新事物也会变旧,人类所有的邂逅、交际也终将在时间面前变得毫无生趣…… 塔楼是一个藏匿心思的地方,看起来隔绝外界,实则被洞察亦或审视着…… 那些生活片段的重复,那些自然而然的交谈以及那些精神困惑、性情压抑的瞬间,都像是梦醒后的荒芜…… 角色是凉性的,看似雅致,实则风浪不断,而没有提振起的快乐,倒像是窃窃私语,听的人脑袋嗡响难耐,相较于从前,更加孤寂起来…… 如此,意义之茧……
没有那么神乎其神,但反而看到了真诚。规程的空间拟造了上帝的视角,隐约觉得洪和人群的距离似乎更大了。男主和所有人的攀谈、吃饭、或是产生联系,都充斥着一种不安感,亦真亦幻且仿佛下一刻每个人都会无迹可寻地离开。在床上的酣睡,以现实性代替了梦境的无数可能,一个人的中年,也仿佛是象征着永恒的存在状态。其实,洪的创作似有章法可循,在此处,似乎在生死和庸常之间,他徘徊在了这象征层层突破心理状态的阁楼里。
15号下午的放映旁边一对年轻中国情侣迟到很久入场,女的一坐下就开始玩手机男的先是睡着了一会儿醒了随着剧情会发出“啊?”的声音,女的就会放下手机问怎么了,结束后两个人对剧情一头雾水,还说片子过曝的画面看的眼睛疼,聊得如此火热,why don’t you two go get a fucking room? 糟糕观影体验和前一天Women Talking放映观影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想起了去年北影节在场内接电话的人。Tiff 2022
或许洪尚秀的真正意义就在于,外面狂风暴雨,他依然可以岁月静好。在简单的密闭垂直空间,最好发挥的是时间结构了。
从女儿出去买酒到买酒回来这一个连接点期间,塔楼发生的想象故事十分有趣精妙,每年一看的洪尚秀依然没让人失望,在本作里洪依然以自己擅长的对话去驱动人物和时间,巧妙用塔楼的空间、密码锁和停车来作为浮标打开了这个文学和想象的故事。整个观看的过程依旧在洪的电影里徘徊和周折,处于一种虚荣和挫败的人生假设中去推演故事的始末,熟悉的男女之情,已经《北村方向》里玩过的真实和想象的重叠,人生萧瑟如最后突如其来的风,离开的、留下的,一层楼有一层楼的风景,而人生又是在哪一层会蓦然的转变。洪依然还在用最小的成本去展示电影和文学关联的魅力,再次感慨这样的创作精力和构思,摄影机真的成了洪那个笔墨不竭的水笔。
4.5 结构上比较接近林奇(内陆帝国),凝缩与移置、实在与虚拟、重复与差异的梦境幻想游戏,大脑电影,但因为幻想主体是猥琐天王权海骁,内核就是布努埃尔式的超现实主义讽刺味的精神肖像作了。下半段后半部分的连串爆破式幻象接力——经由女设计师送来的一封邮件,给出的两段似曾相似的差异结构,非主体的声音召唤出欲望表达,到权海骁幻想自己被女人服侍着打完炮,吃着烤肉,喝着烧酒,吹嘘看到上帝显现鼓励自己创作十二部电影的段落——给人以一种实实在在的脑结构里的潜在意识的影像展示,确实过瘾。
洪常秀对结构之不稳定的着迷(不仅是电影的,也是生活的结构),来源于他对客观现实的怀疑,在这里,一层层楼都是时间的切面,在静谧的幻觉中,每一次从切面离开,人都将不再是原来的自己,而世界也不会是同一个世界,但洪总是说:是或不是又如何?总会来到新的切面,变为旧时间的旁观者。
很久沒有看這樣精巧設計過的洪了。從地下室、餐館、一路walk up到閣樓,從小窗口到狹小的內里與廣闊的露台,從敞開著門到無人應聲,從開車、不開車到成為故人的殘餘線索,電影之路也從耀眼到曲折終止再成為恐懼之中的信仰……說不盡的細節中洪尚秀說盡了他的四種狀態,幽默戲謔還帶著熟悉的尷尬與天真,濟州島是個蓬萊州似的歸宿,所有時間也最終回環到迷宮的一角。
用楼梯的设计进行时间空间的转换还是挺奇妙的,最后又回到开始的地方。“我不能拍改编电影 我做不到” 哈哈哈哈哈。
喜欢一个人在家播放老洪的片子当白噪音
攫取塔楼上的四个片段,生活在楼梯的螺旋之间最终勾连成循环的图像,上楼、离开之间幕起幕落变得模糊。洪常秀在剧作上留下许多空白间隙,一切悬而未决,因而愈发迷人(也许更像阿巴斯了?)。观影时每每对洪的投射产生疑惑,但也许只是准确道出了世事的无常变幻,人和人之间可能最终也就是一场游戏而已,所以吃肉酗酒、愤怒妒忌叠加起来好像也无关紧要了,有些真切的痛苦被埋藏在轻巧的结构之中。私心觉得是洪常秀近年最好的一部,so heartbreaking
洪常秀仿佛一个喜欢去别人家里唠嗑的人,从这一家唠到那一家
10++/10 #NYFF 塔楼既是空间结构,亦是文本结构。一层重逢,二层相识,三层同居,顶楼重生;人物的物理距离随着抬升不断缩小(唯有顶层时有对性的暗示与相拥),而导演的内心却随着攀升而不断解放(伴随着某种意义上的孤独),因此洪并未呈现单一的上升结构,而是螺旋式的迂回与并进,“上升”与“下降”并行。同时通过“窗”与“门”的视角呈现了一种“内”与“外”的相对性:在塔楼中央的楼梯向“外”望去或其实望向房间“内”部,而面向“外”的窗却引向“内”(窗台/露台的私密与无法逃脱)。塔楼不仅拥有垂直结构(包括那个地下的“深渊”),亦有平面上的考量:位于一层店面后的楼廊既是向往“内部”的入口也是相对“自由”的一个塔层间交换的场域。某种意义上是极为滨口龙介的,那辆古董车存有过去的创伤,也代表着人物“进入”“离开”塔楼的尺度。
C+/ 一个摇撼栏杆的动作,话语堆叠的空间里突然有了身体。/// 看的时候总感觉你洪同时是权海骁和李慧英,那么结合《小说家的电影》里李慧英和金敏喜的CP可嗑性,大胆推断你洪是跨性别拉拉,并开始兴奋脑补金敏喜拿着罗马大帝x你洪的场景(大雾)。
随螺旋楼梯而上,时空亦发生松动,电子门锁声类似意识连通的信号,每登高一层便显现一具分身,攀附着前一具长出新的变体。虚与委蛇的奉承、相敬如宾的寒暄、互诉衷肠的暧昧、半梦半醒的孤独、放达不羁的渴求,男人形象的波动反作用于女人,闯入的、消失的、拒之门外的、目送着离开的、离去又折返的。电影由稳固的塔楼结构变作漂浮着的蜂巢,平行的场所容纳着人物关系的演练,终于回到地表,抽完一根烟,再来一根,以决定用何种姿态重新出发。
时间在塔楼上折叠,穿引,跳荡,春华秋实无一不足,却都落不下什么,男人的春情一会肉一会菜的,老当益壮得把幻想中的胆大拿来当了粉饰的主调。一面又有女人的势利或虚伪,人来人往,逢场作戏,总在哪个时间的关口,做上片刻所谓主角,但又不过是彼此修罗。
88/100 在相对固定的空间(楼)里建立了多重时间的现实,多组人物及相关细节形成相对错综复杂的隐秘联系。济州岛是他方,电子门声是verse,吉他声是副歌,酒精和睡眠依然是幻觉的催化剂,作为时间跳转分割功能的吉他声像是能对银幕现实进行施法的音乐,再加上祈祷,仿佛人物坚信会有神迹。电子门区隔着内部和外部,人物离开后似乎一时都不会回来,洪总是不会完全把门关上,不将内部和外部封死,留下疑点,观众虽然获得许多线索但无法真正确认发生的现实,这也是洪一贯的创作核心之一。而电影仍包含了许多于现实中确凿的真实:如艺术与资金的关系,创作需要资金同时也被资金谋杀,房客与房东之间何尝不是导演创作者与制片出品方之间的关系呢。
TIFF 2022|观影37|这次除了时间的迷宫,洪尚秀开始在空间上探索新的玩法,每一层楼都一是新的一幕。吉他的弦乐也是他自己创作的,看着是闲来之笔,但也是他的正常水准。用时间的跳跃来对比人的矛盾,宗教信仰、饮食习惯都被他拿来调侃。挺喜欢这个透露着包豪斯风格的四层塔楼,这个谜一样的场景,真的给人灵感。羡慕导演可以这样自由创作,他的电影是我每年的期待。
所以洪下一步是去济州岛拍那十二部电影?
怎麼回事啊! 本來對空間的利用有期待,現在我就能記得我解讀出了「老男人還是最需要像燒酒一樣的『居家』女人,紅酒般的女人或許是短暫的,而威士忌一樣的女人才是永遠得不到的」(。 ⬅️真的不能怪我吧,老男人性化女的之心路人皆知的年代
在地下层是他父亲形象与情人形象的对立,在第二层是他金钱态度与贫穷现实/爱的责任理想与逃避人格的对立,在第三层是他所有理想的反面,是他对自我准则的完全背离。洪尚秀的自我直面不再以辛辣的讽刺为主,却总少不了尖刻的自嘲,幻觉在一瞬间进入又在一瞬间回归,梦之下是人面对自我时猛然的壮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