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这是我走出放映厅时的心情。一部电影能给我这样的感受,这很少见。在接下来的两三天里,我差不多又看了两遍,这对我来说则近乎罕见了。
石挥让我着迷。通常来说,我为一个男演员着迷的时候,他们都在爱情故事里。但这回,是在女儿问他你的手杖哪里去了,他说哎呀忘在刘老伯家里了的时候(或者他说的那个词不是刘老伯?我听不太清,不过这不重要),是在他用可爱的语气读着女儿记账似的日记的时候,是在他掏出老怀表,眉头一皱,生气地说“嗯,又停了”的时候。这些时候,爱情故事还没有开始。今天我在一本电影史的书里读到一个老导演徐昌霖的访谈,他说“《哀乐中年》演的比较失败。《太太万岁》也一般。因为到底不是万能的,那个角色不是他最喜欢的,是人家让他演的。他当时是‘文华’公司的头牌男明星,任何戏都要他演”——“那个角色”到底是哪个角色?是前者还是后者?我不希望是前者,但也许他说的就是前者。可是我又没法问他,您说的到底是哪个角色呢?我讨厌这样的语焉不详。
我也喜欢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朱嘉琛饰演的敏华。我喜欢她和喜欢男主角一样多,或者,只比男主角少那么一点点。女人。穿旗袍的女人。被柔光包裹着的女人。黑白胶片里的女人。究竟是黑白胶片让她们更美,还是她们的美让黑白胶片熠熠生辉?她们各不相同,仪态万千(可现在电影里的女人们都变得千篇一律)。敏华问,那么你想我是不是应该答应他呢?她说的不是,你希望我嫁给他吗?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颤抖。在这部片子里,爱情的感觉(或者我所以为的爱情的感觉)被恰到好处地表现了出来。我甚至对老夫少妻式婚姻的印象也大为改观。
这其实不是我看的第一部石挥出演的电影(客观的讲是《姊姊妹妹站起来》,主观上却不能算),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部。但初次相识总是印象深刻,而这里又恰巧有一个爱情故事,除了《假凤虚凰》(我甚至怀疑有生之年能否看到这部胶片)外,他的角色大概都与婚姻爱情无关。你自然会去搜索他的资料,你自然也会知道在1957年冬天的某个夜晚,他跳进了汹涌的黄浦江。他如果活到今天,会是97岁,但很少有人能活到97岁,所以我猜测他也许甚至必定会在这之前离世。这样一来这个日子便不再重要,因为无论如何,我只能去追忆。
没错,就是这个词:追忆。
某些人的世界结束的时候,我的世界还没有开始。我无法冲破岁月的坚冰跨过时间的长廊。我不在那儿。我看老电影,一大目的便是想看看中国人曾经是怎样生活的。但那样的时空消失了,那样的肉体也早已消亡了。前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一个纪录片,从而得知一个惊人的“常识”——当母亲还在外婆腹中之时,那些孕育我们生命的卵子就已经准备好了。生命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奇迹,也因此,再没有比肉体的消亡更叫我恐惧和悲伤的事情了,而我们每一天都在一步步地走向它,时间一旦启动便无法回头。诚然如乙所说,假如今天与明天相同,明天与后天相同,假如时间的差别消失,一切便也没有了意义。可所有的意义叠加的重量抵得上那一秒钟的戛然而止么?甚至,意义究竟是什么?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不在那儿。
我,不再在那儿。
去年4月17号晚上,我去王府井耀莱看了《哀乐中年》,今年5月19号资料馆放映,我毫不犹豫地选择再次观看。这是去年北京国际电影节石挥作品展被推荐最多的一部,于是我在买完了一堆60-120块的国际影展获奖大热影片之后,鬼使神差地买了这部只要20块的国产老片,并且本能地觉得它会比它们更好看。果然如此,在这部只有100分钟的电影里,我那样真实地看到了男主角陈绍常的一生,虽然这部1948年的影片距今将近70年,如今看来却依然有着鲜明的现实意义,许多情节和台词都相当发人深省,于是坐在电影院里的我,成了一个又哭又笑的傻子。
在去王府井看《哀乐中年》之前,我由于一大早去资料馆排队的关系买到了下午《布达佩斯大饭店》的票,这意味着我只有一小时左右的赶场时间。影片结束后我迅速跑到积水潭地铁站,却发现入口处的楼梯挤满了准备下楼的人,光是进站就花了十多分钟。可千万不能迟到啊!我想,我最讨厌看电影迟到了。于是我在周五晚高峰的二号线和一号线里一路狂奔,终于在电影开始前赶上了,你一定不相信,我感动到快要哭了。
之前我说要去看《哀乐中年》,十个雪碧旁友说,《哀乐中年》我不敢再看,我心想,要不要这么哀啊!可是当我看完这部片之后,也陷入了无限深沉而又不可言说的悲哀之中,既有对个人命运的无力感,又有时代快速转变背后的不安和不甘。或许我就像是影片中石挥扮演的陈绍常一样,是个活在过去不合时宜的人,与时代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她说,你看,是不是特别惨,不敢看第二遍。
说来也巧,那几天在电影节经常遇到一些60岁以上的大叔大爷大妈,并且与他们进行了愉快的交谈。记得某位大妈问我,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国外大片,国产老片你们爱看么?《武训传》什么的。我们年轻的时候只有这些,而且还被禁了。我说,《武训传》应该也不错,但我只买了《哀乐中年》,现在还是有年轻人喜欢国产老片的,就是不太多。现在的导演太容易受到商业的影响,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纯粹追求艺术了,现在年轻人的选择也太多了,他们似乎更习惯有人把东西直接送到他们面前,而不是主动寻找更适合自己的东西。但是我非常意外又十分开心地看到,影院里坐的都是像我一样的年轻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选择在周五晚上来看这样一场国语老片,但我想我知道自己为何而来。
《哀乐中年》的故事从墓地开始,也在墓地结束,但影片并非关于死亡,而是在探讨我们如何更好地生存。石挥饰演的陈绍常是个小学校长,中年丧妻之后始终未娶,独自一人把两男一女三个孩子抚养长大,薪资微薄却依然资助姐姐的孩子读书。他在清明扫墓时偶遇老友和他的女儿敏华,来到老友家见证了后母对敏华的冷淡,于是在姐姐劝他续弦时果断拒绝,想等到孩子们长大了再考虑结婚。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家庭,为了家庭而牺牲自己,那也是很幸福的事啊!
姐姐的孩子小川学习非常好,小学毕业在全校考了第一名,还得到尺子作为奖励。但妈妈却执意让他学习做生意,他虽然不情愿却依然答应了,把尺子给了大弟弟说,我再也用不到了。陈绍常劝姐姐让孩子继续读书,姐姐却说,读书有什么用啊?好多大学生还不是找不到工作……这句话放到大学生遍地的今天,真是巨大的讽刺啊!有时候我难免会想,大学到底是干嘛的,我们真的需要那么多大学生吗,我们到底在大学里面学到了什么?此题无解,我只知道我应该要上大学,不然真的不知道能找到什么工作。
电影散场之后,我在附近碰到一个三口之家,孩子大概只有4、5岁的样子,妈妈严肃地跟他说: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别一天到晚就想着玩,不然将来考不上大学,找不到好工作,一辈子没出息……如果平时听到这段话,我可能也不会太在意,但我偏偏是在刚看完《哀乐中年》之后听到的,与电影中希望孩子早日赚钱的妈妈相比,这位妈妈的话无疑是另一种真实,但也许更加讽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对于教育的认识没有丝毫长进,甚至可能比从前更加不如。对大多数人来说,教育的目的不是如何成为更好的人,而是如何为更好地找工作做准备,仿佛赚大钱出人头地是生而为人的唯一标准。
陈绍常的大儿子建中就是这样一位成功人士,目标鲜明动力十足,小时候的他想成为银行家,长大后第一份工作就去银行做了职员。第一个月发工资的时候,他非常兴奋地说,我居然拿到了薪水,简直不敢相信!同事说,我第一个月也不敢相信,结果第二个月就麻木了……放到这一句的时候,影厅里所有人都笑了,但仔细想想,其实挺可悲的。我们太容易麻木了,对所有一切习以为常,不再有快乐和悲伤。
很快地,建中就跟银行老板的大女儿好上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陈绍常准备去拜见银行老板,听从女儿的建议在路边刮胡子,建中却觉得这样太寒酸,你可以去店里刮胡子,为什么要在路边丢人?可惜陈绍常是个老派又节俭的人,路边刮胡子便宜又方便,为什么不可以?你要是嫌我丢人,有种结婚时别让我当主婚人。
建中和大小姐结婚当晚,小姐陪嫁的老妈子忽然发飙,嫌陈家一切都太寒酸,自己居然连张床都没有。建中无奈之下只好请求妹妹建英让床,建英当然不肯,最后还是陈绍常把床让了出来,说是反正自己习惯了睡地板。他总是那么善解人意,总是会替其他所有人考虑,却唯独忽略了自己,也没有人会替他考虑。
远走他乡的敏华忽然回到上海,爸爸去世了,后母想让她嫁给60岁的老头子,她无路可走,只好投奔陈叔叔。陈绍常带敏华回去跟后母理论,你怎么能让她嫁给60岁的老头子呢,都能当她爸爸了,你真是没心肝!结果反而遭到质问,你是什么人,凭什么管我家的事?于是陈绍常让敏华在学校里做起了老师。
建中有了更多的钱和更好的社会地位,于是全家都搬到他买的新房里,新家的一切都非常好,唯一的问题是离学校远了点。陈绍常每天挤电车上下班,惊悚程度不亚于早晚高峰的北京地铁,建中觉得父亲挤电车有损自己的公众形象,于是劝父亲干脆别去学校了,直接在家做老太爷享清福不是更好吗?陈绍常说,我的心态不老,身体也很好,只想工作,不想在家待着。
这时建中说了一句让我印象非常深刻的话,他说,一个人该做什么事,不是身体和心态决定的,而是他的社会地位决定的,别人都觉得你是老太爷,你就得按老太爷的路子走,不然人家就会看你不顺眼……这句话简直太有道理了,完全无法反驳,因为今天的我们正是这样被别人看待的,也用这样的方式看待别人。我们从来不了解别人,也不被别人所了解,我们甚至不了解我们自己,我们只是在做社会和别人“需要”我们做的事,却偏偏忘了我们自己“想要”什么。转眼几十年过去,我们的物质文明早已高度发达,精神文明却始终停在原地,我们在乎别人如何看待我们,远胜过我们如何成为自己。
面对大儿子的请求,陈绍常妥协了,他离开了奋斗多年的学校,把学校托付给敏华,自己回家做起了老太爷。姐姐想撮合小川和建英,他没有自己做决定,而是先征求女儿的意见,可见他是个足够开明的父亲。之前说过,小川小学毕业就没有继续念书了,基本上算是没什么文化的人。建英的回答再次刺痛了我,没有学问不要紧,人好上进就可以了,好多大学生其实也没什么学问。我惊了,难道早在60多年前,我们的大学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吗?
所有人都在羡慕陈绍常,夸他的儿子能干又孝顺,但他却整天闷闷不乐,因为实在太无聊了。本来还有女儿可以说说话,现在女儿也已经结婚生子,他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了。建中建议父亲去种花、养鱼、遛鸟、集邮、旅行、念佛……他一一照做,却丝毫感觉不到乐趣。对他来说,生活就是吃饭睡觉吃饭睡觉吃饭睡觉,没有快乐也没有悲哀,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不是怕死,怕的是等死。
陈绍常50岁了,大家都来到家里为他祝寿,表现形式为集体打麻将,他不喜欢打麻将,于是一个人在小屋待着。麻将还没打完,建中就被电台催去演讲,题目是《青年的思想问题》,他说年轻人首先不能赌博,我就从来不赌博,所以我才成了今天的我……陈绍常实在听不下去了,纯属胡说八道!跟社会上那些成功人士一模一样。
百无聊赖之中,他想到了他的学校,于是他来到学校找敏华倾诉。敏华告诉他,现在学校每天都喝粥,已经连续20多天了,他之前养的小猫都给饿跑了。他离开了很久,回来时发现全家人都坐在楼下表情凝重,他问,怎么了?建中反问他,你去哪儿了?学校。那你为什么不直说?就在父子火药味十足的对话后,银行老板说,既然人已经回来了,我们还是继续打麻将吧……陈绍常找银行老板谈话,希望他投资小学成为董事长,并且讲起了那个老生常谈的故事——一开始办这所学校的时候,学生非常非常少,你们一定想不到,只有12个,可是今天有600个……
建中送了一块墓地作为生日礼物,陈绍常看了非常生气,也许就从那时候开始,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转眼又是清明,他在亡妻的坟前又一次见到敏华,她说,我觉得中国人很奇怪,只有老年和青年,没有中年的概念,其实中年才是一个人最好的时候,可以做好多事。他忽然开心起来,所以我是中年,不是老年?当然了!
敏华劝陈绍常回学校教书,他顾虑到家人的感受和已经离职的事实,其实一开始他是拒绝的,但很快就被敏华说服。他每天很早出门,别人问他去哪里干什么,他就说去公园散步,某天他被佣人跟踪发现回学校上课,建中直接气炸了。从世俗的眼光看来,建中无疑是个成功人士,但是在我这里,他简直失败透了,他太在乎外界对他的看法和评价,而且还要所有人配合他。
小儿子建平也要结婚了,对象正是大儿子媳妇的妹妹,陈绍常说年轻人应该婚姻自主,毕竟这是他们自己的幸福。只是他现在还没有工作,等有经济基础再结婚会更好,建中说会帮弟弟搞定一切,于是陈绍常便欣然同意这门婚事。从建中到建英再到建平,陈绍常对孩子们的恋爱婚姻始终保持开明的态度,不会自作主张地胡乱介绍,也不会不明就里地横加阻挠,时代发展到现在,很多家长都还是做不到。
学校里的孙老师忽然提出离职,原因是在新加坡找了份工作,比当小学老师赚得多,于是他向陈绍常吐露心声,把自己喜欢敏华的事告诉他,希望他帮忙说媒。敏华却说,我觉得他太自私,有了好工作就不要学校了。陈绍常说,我觉得他想赚钱,是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她反问到,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嫁给他吗?不然是要嫁给我吗?难道不可以吗?孙老师在陈绍常家等得好着急,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了,却听到他说,我帮你说了,她说要跟我结婚……孙老师不仅没有当场晕倒,反而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满心理解支持的样子,真是人民的好老师啊!
陈绍常回家找建中谈话,说了自己要跟敏华结婚的事,这下全家人都晕倒了。建平说,我们结婚的时候爸都没反对,现在他要结婚了,我们也不应该反对。这句话惹恼了建中,那你自己去结婚吧,我不管了。建平马上倒戈,坚决反对爸结婚!建中找到了敏华的后母,于是后母劈头盖脸把陈绍常骂了一顿:当年我让她嫁人,你说那人年纪太大,都可以做她爸爸了,还说我没心肝……现在你居然要跟她结婚,你也可以做她爸爸了,你才没心肝!
陈绍常在外面受了气,回到家也不消停,建中说,你们可以结婚,只要答应我三个条件:1.结婚的时候,全家人都不参加婚礼。2.你们要搬出去住,我可不想让她进我们家。3.我以岳父董事长的名义宣布,开除刘敏华校长职务。陈绍常把这些条件都跟敏华说了,想不到她完全不把这些事放在眼里:不来就不来,反正没人想让他们来,我还不想跟他们一起住呢,学校收了,我们自己重开一个……陈绍常质疑到,你以为开学校那么容易呢!没想到反而被敏华教育了:你总是舍不得过去的东西,这样怎么会有新的开始呢?
陈绍常无意间发现了建中买给自己的墓地,于是便想在这里盖房子住,他感慨到:我活着的时候没地方住,死了之后的房子倒是早就买好了……建筑工人惊了,墓地怎么能住人呢?这时候,敏华又说出了一句至理名言:活人比死人更重要,中国人把死看得太重了,却不知道怎么更好地活着。他们不仅盖了房子,还在这里盖了学校,开学第一天,陈绍常对学生们说,我之前的学校最初只有12个学生,现在有1000多个……而这所学校,刚好也是12个学生,这里的招牌不再是陈氏墓园,而是陈氏小学。
陈绍常为这个家和3个孩子奉献了一辈子,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也应该要为自己活一次,去追寻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了。他不仅没有死,而且还非常年轻,甚至比他的孩子们更加年轻。他还要做好多好多事,教好多好多孩子,真正属于他的人生,其实刚刚开始。
曾经的他看起来幸福,实际却一无所有,现在的他虽然清贫,却是最幸福的人。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做最想做的事,我想不出有什么事比这更幸福。他不再孤单,因为他感受到了爱,不是那种表面上做给别人看的、其本质是自私的爱,而是建立在理解和关心之上的真正的爱。因为爱,他得以从混吃等死的无聊状态中解脱出来,未来充满无数美好的可能,而尚未寻找到真爱的我们,人生其实还没有真正开始。
刚入门的电影爱好者可以从主题、视听语言及艺术性等三个大方面来分析电影,对于艺考生来说一开始会选择主题来练习影评写作,这非常像考语文的阅读理解。况且主题这玩意在一部电影里远不止一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只要能说的到位便能基本确定是篇好影评。《哀乐中年》是一部主题性极强的电影,回归生活、回归人生,指向大千世界。
电影最后是邵常和敏华的直击心灵的对话,虽然说教意味很重,但怎么也好过某些电影的恶俗搞笑,还自以为潜移默化中教育了观众。敏华问“我们结婚他们不来你就觉得可耻吗?我们被从老学校赶出来,那我们不能去创办另一个学校吗?”是呀,撇去旧的才能创造新的,一连串的反问于回答句句诛心。
此时,邵常的三个孩子也已经结婚生了娃,敏华却对他说,你就像个孩子。就这样,本来邵常是在体育老师的委托下撮合他和敏华的,结果把自己和敏华搓成了一对,这里真的戏剧性很强,又很有生活意味。当所有人把你当老太爷的时候,爱你把你当孩子。
整部影片把校长的父亲形象立起来了,虽然是一校之长但是没有大家长的作风,整个人乐观、平和又很有安全感。可在事死如事生的观念里,对于死看得那么重要,却不去想怎么好好活着?能不引发人的思考吗?最后,空地变成了新的家园,他们也有了新的学校,鲜活的生活,有了爱连土地连空气都活了过来。
电影里真的是金句频出,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更何况中学都没读完呢,还是去学个生意吧。我不怕死,我怕的是等死。现在体罚学生已经过时了。很多人都说这部电影放在现在依然很超前,但是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查了原文可以说是对主人公邵常校长的欣慰了。
上世纪40年代的老片,观点毫不过时,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的意识放到现在仍旧超前。几处转场处理得很惊喜,画外之音也是亮点。金句虽多,说教意味却不会很足。兼具技巧和内容,不可多得的国产佳片。
我们中国人真是一个古怪的民族,对于死看得那么重要,而不去讲究怎么好好地活下去。
清明节刚过,这个时间点看到这句话,更有一番滋味。大部分国人对死后之事看得都很重,那些繁文缛节的祭祀形式,除却对老去之人的思念和寄托,还有什么意义呢?当然,不能否认清明祭祀更像是一个契机,老人是维系兄弟姊妹感情的纽带,正是那些时刻,让天南海北外出务工的亲人有了相聚的时机。可是,我看到的,更多时候是对身后之事的在乎,在乎所谓的传承,所谓的名声。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仿佛传宗接代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事情,死去之后也能有一双眼睛洞悉整个世界。活在当下,不应该只是被作为一句口号。
做父母的,有一天能用儿子的钱了,哪怕就是一块钱,也会让他高兴的。
这句倒是人生哲理,为人父母,或者说尘世间的大部分俗人,谁不会畅想自己衣锦回乡的场景呢。年初春节前夕,本打算两手空空归家的自己,经稍年长朋友的提醒,才匆忙之中购置了年货,很明显可以看到家中母亲的欣喜之情。百善孝为先,嗯我还是这个观点。
你跟她说了?——说了。——她怎么样?——她答应跟我结婚了。
俨然让我想起了李安《饮食男女》里边的“你个杀千刀的老朱”,在那个年代产出跨越年龄的“禁忌”恋,只能说颇为大胆。饮食男女在内容上和哀乐中年有相似之处,也不知道安叔是否有从此片中获取灵感。石挥朱嘉琛都靓美得不像话,演技也相当突出,举手投足之间,没多少的表演痕迹。朱嘉琛有点小津安二郎镜头下原节子的味道,知性美溢出。石挥的书生气也是让人印象深刻,即使人到中老年,也是帅气依旧,怪不得刘敏华会对陈绍常用情至深。看不少评论拿郎雄和石挥作对比,私以为还是郎雄更符合中国父亲的形象。这句台词其实也是整部电影的缩影,观影前以为这种老电影会比较闷,没想到出乎意外的诙谐。
我觉得我们中国人除了青年就是老年,好像没有中年似的,其实最宝贵的是中年。
对应片名,现如今的卷中卷时代。除却青年中年老年,每一个阶段都可能会被时代洪流推动到喘不过气。闲庭信步,终究是只能在想象之中实现。
你以为他们能代表年轻人吗?绝对不是,他们不过是未老先衰的一群人。
陈绍常的三个儿女,正是形形色色年轻人的代表。对陈绍常来说,唯有“不值得”。正当年时考虑到继母对几个儿女的影响,可是在他们长大后能话事的时候,又是如何回报他们老父亲的呢?
金句摘录↓
我现在才知道生命的可爱。一片云、一条河、一棵树、一把土,我觉得它们每一样都是活的。
只要一个人肯上进,学历也没什么重要的,大学毕业生也不见得个个都有工作。
我不是怕死,我是怕等死。
我觉得我的生命刚开始,就好像我们的孩子一样。
我来跟你们讲个故事:从前呐,我办了一个小学校,刚开办的时候,学生非常少,说起来也许你们不相信,你们猜,我们第一年有多少学生?只有十二个学生,十——二——个——可是现在那个学校,差不多有一千个学生了。咋们今天,我们学校也开学,虽然同学也很少……对了,让我数数看,一、二、三……十一、十二,巧极了,也是十二个,可是我相信,再过几年呐,我们这个学校一定会办得更发达的!
现在何止是中年人,连年轻人、儿童都被赶着加速走向坟墓。真是非常奇怪的现象。
明明都贪生怕死啊,但所作所为却背道而驰。
小朋友童年不能愉快的玩耍,被大人逼着要赢在起跑线上,除了上课之外,还得参加各种补习班、兴趣班,家长听信那些培训机构的洗脑宣传,真以为自己的孩子去涂了几笔鸦、学会了两个音符、搭了个积木,就锻炼了思维能力、创造能力?不见得吧。看见这些本来应该可爱的小朋友被弄得老气横秋有时甚至像大人一样说一些成年人套话,简直可恶。
年轻人不能愉快的追求梦想、谈恋爱,被各种奇怪的言论逼迫着要在“正确的年龄做正确的事”。那么,什么是正确的年龄和正确的事呢?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乘年轻赶紧买房买车结婚生小孩,完成人生大事,连勤奋上进追求事业都不如这重要,至于追求梦想,简直要被万人耻笑,尤其是没钱的年轻人倘若要说出这种话会被各种“精英”教育:你一个穷逼就不想三想四了,连年轻人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脑子和人生,专门向这些精致、势利、恶俗、腐臭的想法低头。年轻的女性更被教育到要乘着年轻貌美早早嫁人,以免人老珠黄在婚姻市场上毫无竞争力。
中年人就不必多说了,虽然中年人其实精力和创造力正值人生巅峰,大量掌握话语权和社会资源,但在一般意识中,中年人早已经是没有性别之分或者早早丧失性欲或者性欲错乱的千人一面面目模糊的抽象象征,就像电视剧里拆散年轻情侣的可恶父母,跳广场舞的大妈,位高权重乱搞女人的中年男人,他们多是“一类人”,没有个体特征,是别人的父辈、单位领导、企业大佬,是电影里应该好好当老爷的人。如果中年人谈起了恋爱,那会激发大部分人的恶意,得到舆论一致谴责,因为大家认为中年人尤其是男人瞎搞是正常的,但一本正经恋爱那肯定是脑子出了毛病。
老年人就更不必说了,要么是慈祥的象征,要么是该死的老年人,要么是等待救助的对象。
好好观察一下周围,观察一下媒体的言论,观察一下精英们的话语,你会发现,从来没有一个时代像如今一样实用主义如此甚嚣尘上,压倒一切;也很少有一个时代像当下一样价值观如此单一,令人惊骇。
从来没有一个时代像现在这样,人们如此恶心人类和自身,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在“怎么快点去死”上面:着急长大,着急结婚生孩子,万事要比别人快一步,为了什么呢?快一步走向人生尽头?都在讲快快快,快点做个停止创造混吃等死的废人么?有没有人好好想一想,人为什么要活着,要怎么有意思的活着。
在还年轻的时候就想着怎么渡过老年,我们是不是太变态太不把自己当人了?
观赏性颇佳,中国式的人情世故都在里面了。最让人惊叹的是在那个年代导演桑弧已经有了一些比较前卫的电影意识,主要反映在时空衔接上。第14分钟通过两次脚的抖动进行大的时空转场;第66分钟通过连续的几个快速横摇镜头完成转场。而通过声音转场在影片中用的较多也更有趣:第30分钟父亲说结婚不要找他做主婚人,下个镜头直接接结婚现场父亲做主婚人;第37分钟女儿和媳妇抱怨父亲还没回来叠化到父亲在学校;第87分钟父亲告诉儿子结婚对象是刘敏华直接接众人惊呼刘敏华;还通过收音机的广播声音勾连了三个时空。最有趣的尝试是第44分钟在父亲第二次退休演说的时候接一个儿子和媳妇相视一笑的中近景,这仿佛是大银幕前所有观众的自然反应。这些技巧即便放在今天也依旧不过时,五星推荐。
穿过整个北京去看你。
看到不少人说这电影放到今天都不过时,还是乐观了,这电影放到今天可能都不过审。
石挥太好了。这部电影有那么几分像小津,但你又知道,有些东西是独属于它的,那股浓浓的上海市民气,仿佛张爱玲名言说的,“到底是上海人”。桑弧是1916年生人,三十三岁就拍出了这样的杰作,然后直到2004年去世,就再也没有拍出类似的电影。不堪细想,细想则悲哀入骨。
1949年的电影,观念却是21世纪的,所以,不要贸然断定,今人胜古人。
老夫少妻的爱情结合太进步了。说中国人只有青年和老年,没有中年,50多岁就要在家做起老太爷,中年该怎么活成为影片最关注的话题,对生活的关注在现在仍然有其意义。石挥自不必说,朱嘉琛也让人眼前一亮。
那时候他们说,体罚孩子已经过时了。
深居俯夹城,春去夏犹清。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并添高阁迥,微注小窗明。越鸟巢干后,归飞体更轻。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茕茕孑立中国浮世绘,恋恋情深电影皇帝曲。
话剧皇帝石挥的神演技啊。
“我觉得我们中国人只有青年和老年,好像没有中年似的,其实中年最宝贵”“你以为他们是年轻人吗?他们不过是未老先衰的一群”“我们只关心死,很却很少关心怎么活”振聋发聩啊,影片之先瞻叹为观止;惜乎小学教员的地位和收入在半个多个世纪后仍未得到改善!
“我不怕死,我怕等死”,“中国除了青年就是老年,好像没有中年似的”,“我们中国人真是个古怪的民族,对于死看得很重要,而并不讲究怎么样好好地活下去”。1949年的电影,有人说这片的思想超前了70年,我想说,这片放在当下,依然是超前的(不但没前进,反而倒退了)。
0615@影城 四星半。庆幸有事outing顺便看了这部。中国早年庶民伦理一挂集大成者,编导桑弧、主演石挥、朱嘉琛均近乎完美,通片流畅幽默,质朴成熟。两次直面大特写:“中年可贵,勿做未老先衰活死人”“国人重死轻生”的批判亦不违和,放在今天看仍有足够社会意义。
无论思想还是技法,都是相当超前,找到李安的根了,看来也不完全是在小津那里,算是一点欣慰了,很早的年代,中国也有很好的电影。石挥和朗雄真是神似啊,只是他们之后,中国旧派父亲形象,我们还能指望谁?
1948,1948年啊!这部华语片放在现在看竟然一点也无违和感。阶层、面子、世俗人情,老夫少妻敢于反抗俗世却是追求真挚的爱情,甚者号称已过时的体罚方式。校长自有的豁达让人如沐春风,更爱刘敏华的热忱、独立和勇于追求爱情的态度(娶妻如此夫复何求)!上个世纪民国尚存的那些光辉,怎么在现在通通变味了呢?构图几乎都是平视角度,更为一种平和的表达。身份转化游刃有余,石挥这演技真的没话说。9.0
中年危机的解除,那么早就拍大叔爱萝莉了。石挥真是又帅演技又好的老男人,朱嘉琛长得好像俞飞鸿。
欣赏老校长的温文儒雅、乐观豁达、有家庭责任感又开明。导演最后让他找到一个天使,真是幸运
现在的电影有人家的思想觉悟吗,男演员有石挥会演戏吗,女演员有女主角漂亮吗,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观众朋友们注意了,种花养鱼玩邮票旅游可都是人家老太爷在家等死的玩意。
石挥是演技最好的华人男演员没有之一
老夫少妻,超前之作,关注个体,叙事扎实。石挥的表演朴实自然,脱离了影戏腔调的束缚。阻碍婚姻自由的不是祖辈而是晚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