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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凯歌,应该是第一个被粗暴认定为“过时了”的中国电影导演。如今,这份名单,又加上了吴宇森等一些人的名字。
尽管网民痛批《长城》等电影,但矛头对准的,更多是某位大小姐,而不是张艺谋。自下而上逆袭的聪明人冯小刚,突然变成了责任与良心担当。在票房为王的魔幻年代,第五代的尴尬,第六代的踯躅,本身早不是新鲜事情。
神奇的是,这十余年,陈凯歌依然在拍电影,创作欲望从未消减。
《妖猫传》以玄猫讲奇幻,以诗歌诉衷肠,假借方术之士的幻术,披露天子帝王的权术。一层层进入到迷宫洞穴地下城,电影匣子里,安放的居然是一个被歪曲,掩盖和涂抹的生命悲剧和历史假象。
我喜欢《妖猫传》。
有无来由的喜欢,电影的卡司。
双子星配置的黄轩和染谷将太,一动一静。经得起摄像机特写注视的张榕容,马嵬坡段落,几乎不设台词。张榕容完好地藏收着眼神里的忧伤,颦笑中的哀怨。吃瓜围观打酱油的阿部宽、松坂庆子,鹤立鸡群。还有像老一辈审美但至关重要的白鹤少年刘昊然和欧豪,甚至是吟诗落泪的辛柏青,相比诗人,他更像一个酒鬼。但酒鬼怎么了,醉汉怎么了,猥琐大叔怎么了,一定要焚香沐浴,抚琴赏菊才写诗嘛。总之,角色上的构建平衡,一扫之前陈凯歌作品人设的失误和荒唐,也去掉了表演上的拿腔捏调和阴阳怪气。
有审慎的喜欢。
它的冒险,是对唐朝和长安,人与城市的双重想象。它的架构,是多个电影时空的组合:从日本到中国,自盛唐入中唐,从过去到现在,还有杨贵妃代表的月亮,以及被她所吸引的群星闪耀。“大唐有你,才是真的了不起。”
故事里追踪查案不带停,设局解谜连环套。电影外是奇幻片加历史剧的尝试。
不要低看这件貌似华美的类型外衣——陈凯歌在这一类型上遭遇过重大挫败,几乎被认定演艺事业终结,人设无法翻身。
有说不清的疑惑未决。
如果《梅兰芳》是只能拍半部好片,《赵氏孤儿》打折成了三分之一,《道士下山》索性选择人生放弃。再有那部努力追赶时代,探讨年轻世代社会话题的《搜索》,陈凯歌予我的印象,竟至于有些晚来迟暮的悲凉。此番再战,《妖猫传》或有不完美之处,但华章佳句不断(开篇的邪气鬼魅,酒宴狂舞,空海迷之微笑,唐玄宗与安禄山击鼓,玄猫悔悟道别),野心和力道,同样惊人。可以想见,依然会有好事者,再用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颠倒挤兑,去调侃这部严肃到不能再严肃的电影,但此极,绝非彼极。
也有被正正打中的触动。
我们喜欢《芳华》的独舞,是因为面对创伤和历史的晦暝,除了追随女主角出去的电影镜头,那个场景是没有观众的——也不可能有观众(那个老医生不仅无名无姓而且无医可靠)。失语,沉默,孤独,精神错乱,如此悲痛,引人哀鸣又无法代为感同身受,是必然会被遗忘的个人惨剧。渺小,脆弱的人,被投入历史的汤汤大河流,连扑通一声都不会有。
《妖猫传》围绕日本人(中国人?)津津乐道的杨贵妃死亡之谜,在正史咬野史的狭缝里,加入了一个玄猫(妖猫)的非人类视角,令这个生物充当一个代替观众存在和说话的角色。它就是那个追随着杨贵妃的全知之眼。除了万千宠爱,除了被赐一死,杨贵妃到底是怎么想的。临死前,还发生过怎样的离奇故事。
这千错万错,都被写成了一个女人的错。
这是杨贵妃的芳华,唯有一死。断了腿的玄猫,不止一伤。
玄猫的戾气、精分和怨念,包括与白居易和空海和尚的约定,催《长恨歌》手稿。其实就是关于四个字:不要忘记。
这是一趟凶险但曼妙的追忆,也是一次对人性和大爱的反思,更是陈凯歌不离不弃又有点迂腐的真善美。在烟消人散的历史团雾中,《妖猫传》通过不多的台词,摄魂的镜头,再次描绘杨贵妃作为大唐化身又长恨此身的动人形象。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如果从寻找同类开始,《妖猫传》会让我想起中日蜜月期拍摄的《敦煌》,制片方搭了一座雄伟的城池,电影里同有一个散发致命吸引力的女人。格局场面宏大,参佛修禅苦行,文人气质浓厚。
至于较近的,《妖猫传》会有点靠近徐克的《狄仁杰》系列,只不过在奇观上有所节制,也略去了动作武打,最后倾情去赞美风华绝代的杨贵妃。
落脚之处,还是在一个“情”上。炽热的情,占有的爱,恋慕的眼神,孤守的青灯,鬼迷心窍的三十年梦,心向往之的异国他乡。
经历《刺客聂隐娘》的高度还原和保持距离的历史观察,《妖猫传》不假思索,一蹴而就,直接进入繁荣兴盛到无法想象的长安城。
电影前半截,完全处在呼吸不正常的紧张氛围当中,空海几乎连一顿热饭都没有吃上,就被白居易带去破案办事,打卡了一个又一个的地方。
悬疑,惊悚。它们是秦昊脸上写的不羁放纵,张雨绮唐款身材的情欲流转。诡秘玄猫带出来的,是一个关乎阴谋的阴森故事。作为障眼法的幻术,极大消解了陈凯歌面对架空世界的原由解释。
后半段,玄幻,奇情,飞禽走兽,凶猛地涌来。观众不断做吃惊状,如第一次进城逛游乐场和马戏团的乡下人,又终于追上了两个主角的脚步。原来是他们的身心,也都松弛放慢了下来。你可以感受到,极乐之宴的回忆大幕开启后,诗人与僧人的心灵震撼。之前风评不佳的几部陈凯歌作品,总是在强叙事中,无法平衡段落与段落的优劣,前后衔接容易有差池。这一次的《妖猫传》,则处理得不错。
“一个人在长安生活,一定很寂寞吧。”
空海问候着留在大唐生活的日本仆妇。她独自一人,守着遣唐使阿部仲麻吕的墓,还有一本等待访客的回忆录。
这句典型的日本电影风格台词,借助空海的乡音(必须说配音也带味),同样勾动了后面才要出场的杨贵妃。她高高在上,永远被包围,拥有唐玄宗对她的爱,诗人对她的讴歌,还有国民对她的追捧,但是,在长安生活的她,又何尝不是寂寞的。
这种寂寞,是大而化之的生之孤独,也是她身世结局的凄凉,还有对时势命运的无可奈何。与寂寞相对的,是信任与承诺。后世人提起杨贵妃,都是如白居易一样双眼发亮,心生向往,恨不能一睹风采,与盛唐和李白,同一时代。同样的,白龙与杨贵妃,无非一面之缘,一场欢宴上的游戏来往。然而,他却要守护那个真相,陪伴那个全天下最寂寞的人。
吃人眼睛的玄猫,迷弟表情的阿部仲麻吕,天性纯真眉目少年的白龙,还有杨贵妃的眼神光。《妖猫传》一直围绕着看待真相与历史的眼睛说事。看不到的,被欺诈的,还有见不得人的。与其说,陈凯歌是在歌颂美,不如说是吐露对大唐兴衰的惋惜,对历史谎言的警惕。这才是他的个人诉求。
《妖猫传》是一部关于极致的电影。美的极致,黑暗丑陋阴谋的极致,李家王朝到了盛唐的极致。如士大夫精神,愿意舍身为杨贵妃讨说法的小白龙。再有丹龙与空海的论法,不可言说。
酒放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
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
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刚去世的,一心拥抱古老中国的余光中,有这么一首《寻李白》。
诗人美名,流传千古,诗篇又引领我们,去感受大唐:人们的喜怒哀乐,那个年代的开放,包容,自信和歌舞升平。
如果诗人瓜分走了一半盛唐,另一半是谁呢?今人会戏说,后来是被东瀛人偷去,现在还留着,变了模样。但在《妖猫传》,这一半,是属于杨玉环杨贵妃无疑。并且,当醉酒的李白遇上了极艳的杨贵妃,他愿意把他到手的那一半,全部交给杨贵妃。
真善美是一个危险的主题,陈凯歌不可能不知道。一再重蹈这样的主题,或许可以说是老艺术家的真心,也可以就当他真的过时了。
看电影前,我都有看豆瓣评分的习惯,评分过低的电影直接pass,这次也不例外。我看的时候,豆瓣7.2分,还不错,可以支持下。但看完之后,我觉得打分没意思了,这部电影就应该细细品味,再三咂摸,这篇影评也就是我仔细回顾的一个结果,与各位分享吧。
这部电影可以分析出很多值得称道的点,从服装到布景到妆容再到画面。但要是仅仅从这些方面考虑,这部电影与以往国产那么多空洞无物又画面精美的电影有何不同呢?电影的灵魂不在这些能看得到的地方,在它的思想。这部电影传递的思想,要我来说,就是十个字——万物皆虚妄,佛渡有缘人。
通常情况下,要是说一部电影表达的主题是“万物皆空”,这句话就空了,也很假,它更像营销号发出的万能文案。要是哪个导演编不出东西了,也拿这一类虚头巴脑的东西虚应故事。这句话的废话程度不亚于“我们每个人都要做自己”。但我想说,院长这部片子是用了无数铺垫无数伏笔真心实意地要告诉我们这点的。就像电影中那样,化作丹龙的师父要让徒弟真正看清虚幻的幻术,也是大费周章的。
这部电影里,空海是从日本来到大唐“想要求取真经”的僧人。白居易是一个醉心写诗的小官,最崇拜的就是与自己生活年月相差了三十年的李白。空海的“海”字可以理解成从海上来,“空”则是象征了他的最后追求或者说归宿。白居易刚写了《长恨歌》,但却觉得不满意,不知其内容真伪。空海告诉他“你怎么知道史书记载的就是真的”?二人整部电影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其实都在追求一个真相。
电影前半部分经过抽丝剥茧地线索追查,观众几乎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真相,估计黑猫就是杨玉环或者是杨玉环饲养的黑猫,与杨玉环有感情所以才要杀掉这些参与杀死杨玉环的人和他们的后代。(我没看原小说,这只是我当时作为普通观众的猜测)但突然,出现了阿部这么个人物,我的心一悬,难不成要开始臆造一段杨玉环的野史了吗?难不成要在这部电影里搞人人都爱杨玉环的玛丽苏之恋?当然,很明显是我错了。阿部的作用在于引出这么一场极乐之宴。
极乐之宴,从名字来看,极乐指的是佛教的最高境界,是个人能达到的最大圆满,是最伟大无极的快乐。这是佛家的终极形态,说人话就是,到顶了。正因为完美,也就虚幻,不切实际,常人无法企及。但李隆基却做到了,他生活在大唐最昌盛的时代,他让万国来朝,他要君临天下。他甚至想到了让杨玉环站在秋千上,像世人展示,这是他李隆基的杨玉环,这是他李隆基的大唐。而杨玉环,作为宴会的主角,表情却一直淡然,甚至说麻木。借阿部之口,说出了她的真心话。她只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大唐昌盛之时,她是一切繁荣富贵的象征,而当大唐衰亡了,她就必然成为另一个象征,她也要跟着大唐一块衰亡。李隆基在宴会上表现了对杨玉环的爱,但两个白鹤上年却说,“不要对贵妃说谎”,李白写诗,也不是写给她,李白也不对贵妃说谎。那谁对贵妃说谎了?尸解那一段告诉我们,大家都在说谎,除了被打断腿的白龙。为什么大家要说谎,因为人人都不想背负杀死贵妃的罪孽。黄鹤(果真是王八蛋)给贵妃扎了一针,但仅仅是封住了气穴,两三天后就能醒,所以黄鹤没有杀死贵妃;皇帝一直嗷嗷大哭,更没有杀死贵妃;侍女嘛,也就织了条白绫,也没用上;至于臭名昭著的高力士,也不过给贵妃脖子上化了“勒痕妆”,更是无辜。他们每个人都参与了杀死贵妃,但没有一个人真正下了那一刀,贵妃实际上可能是憋死的或渴死的或饿死的。也许正因为看到了自己悲剧的命运,在众人兴致勃勃地制定策略时,贵妃居然在破败的楼上跟那两位白衣少年在一起,她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没有恐惧,她只是一种淡然,也更近似于茫然。她可能知道自己意味着什么,也可能不知道;她可能知道皇帝对她有没有爱情,也可能不知道。她就那么平淡地没有挣扎地死了。
最后,知道真相的白龙选择了留在贵妃身边,他拒绝相信贵妃已死,他放弃了自己的肉身,就为了保留贵妃那具躯体。他被幻象,迷住了双眼。这个幻象,是他的执念。而丹龙却选择离开,在路上,他遇见了有缘人,空海,一眼识破了他的幻术。但是空海毕竟年轻,还需教化。他引着空海看到了阿部的日记,看到了那个虚假的表面,看到了电影中我们看到的一切,空海终于悟到了,有了拜师的资格,也终将功德圆满。
这部电影里,妖猫是幻术所为,白鹤也是幻术,大唐盛世是幻象,李隆基对杨玉环的爱也是幻象。这一切都是假的。白居易开始的时候纠结真相,他找到了荷包,想证明杨玉环和李隆基之间有真正的爱情,他沉迷于李白的诗,从诗里看到了爱情,但到头来,爱情不存在,诗也不是写给杨玉环的。他终于不再纠结自己的诗好不好,真不真。其实,无谓真假,那不是真正的杨玉环的故事,至少也是白龙心中的啊!
最后,我还想说一句,不要因为一个电影的人物设置,特效,化妆就轻易判断它的好坏。一部电影,你用再多表面高大上的东西夸它,但要是它本身没有内涵的话,这些东西都是没用。而一部电影真的好,也绝不止上面的那些因素好,而是整体都好,它有灵魂。
最后点明主旨,电影的内涵才是电影的灵魂,那些表面的技术层面的东西皆为虚妄,你若是有缘人,便可透过虚妄看到了真正的东西;你若只是俗人,那便只能溺在其中,无法自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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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这么多人看我好感动。其实我平时经常在朋友圈发一些长篇大论,但是根本没人看。这次发豆瓣上,一方面我觉得我是真的看懂了这部电影,另一方面也很想跟大家交流。总之你们愿意看我真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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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要补充几点。这部电影里的主要人物的命运是完全根据他们所做的事,他们对生命的理解来的。白居易,是个崇拜李白的诗人,他曾经最在乎得就是自己的《长恨歌》的真假,毫不怀疑李白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是写给贵妃的。在经历了这么一段真相的探索之旅后,他的人生有两种选择,要么改了诗,改成真正电影里的样子,就是贵妃被活埋;要么就不改了,随它。可是,就算他改了自己的诗,又能怎么样?不一定会有人相信,而且他的诗改了,李白却没有机会说自己的诗不是写给贵妃的。真相永远不能圆满。所以,他作为一个诗人,怀有浪漫主义想象的诗人,却又是一个“无情无义”的诗人,他说“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却又说“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这是无尽的遗憾啊!
对于空海来说,他本身就是要来大唐寻找“无上密”的,那么他的结局也是两个。要么他找到了“无上密”,要么他找不到。他在大海上看到那位母亲因为对孩子的爱而心情平静,但“爱”不是“无上密”,如果爱是“无上密”的话,他已经知道了,又怎么会被佛寺拒绝,被丹龙化身的人用幻术欺骗呢?所以,这部电影里所说的“无上密”不是爱。相反,创作者是不相信爱的,最不相信的爱就是爱情。电影里那么大篇幅的“极乐之宴”就是告诉我们,李隆基和杨玉环之间的爱如果存在的话,是有多虚伪,那是占有欲和性欲,那是自私,是李隆基的自我陶醉。李隆基在宴会上与那个丑陋的猥琐的安禄山共舞,这简直成何体统,这其实告诉我们李隆基那时候已经近似癫狂了。(虽然史书上两人确实跳舞了,但在电影上的处理却十分滑稽可笑,这是有意为之的)上天让他灭亡,必先让其疯狂。极乐之宴十天后,安史之乱爆发,大梦初醒,埋葬了他的江山和他脆弱又虚伪的爱情。
丹龙和白龙这两个角色,其实应当是这部电影的灵魂人物。但是,两位演员还是让人觉得矫情。但这也并不完全是演员的错,他们出场时间太短,而且一出来就跳舞,很多人会觉得这种场景太尴尬而根本不想考虑它们对电影有什么影响。但是,这两个角色本身是完成了他们的任务的。有人吐槽说他们的话太矫情,比如
“白龙!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你还有谁?”
“白龙,那个问我们是不是白鹤少年的杨玉环,真的死了。我和你一样心碎。”
“白鹤少年永远不在了。贵妃,却是永远的贵妃。”
我想说一下,这几句不要把它们当成情话,这是角色对自己命运的预告。白龙与贵妃有相似的命运。当然有人会说有相似命运就意味着白龙会爱上贵妃,为她杀那么多人吗?其实白龙与贵妃间的情感不是爱情,贵妃在电影里的设定就是没有爱情的木偶式的人物。她从未表露过对白龙或是丹龙的爱,她更多的是羡慕他们的少年气息吧。同样的,丹龙和白龙对贵妃也不是爱情。贵妃被蛊毒侵身,白龙为了贵妃身体的完好不惜毁了自己的肉身。这能体现白龙对贵妃的爱吗?不能。因为贵妃那时候已经死了,他做这些事情不是为了贵妃,而是把贵妃当成了一个象征物,象征着完美,可以说贵妃是他心中的白月光。正是因为对贵妃的这种执念,对贵妃完美影像的记忆和幻想,他化身妖猫要为贵妃报仇,要报复那些伤害过贵妃的人。在过程中,却也杀死了无辜的人。白龙化身妖猫杀死了无辜的人可以理解成妖猫野性作祟,也可以理解成白龙被执念迷惑了双眼,犯下业障,这也预示了他最后的结局必定不得圆满。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下电影的前半部分讲的东西了,我不怀疑导演这里应该是有商业上的考虑。跳舞场面,张雨绮屋檐走路和跟那个侍卫之间的感情都牢牢吸引住了人们的目光,也很有美学意义。这些场景太好了,以至于有些喧宾夺主,不过电影整体还是把控住了的。电影的主旨在前半部分并没有表露,那个时候,它只是一条暗线,基本上来自白居易跟空海的几次对话。但前半部分也一直是在有条不紊地推动着情节,在这一段我们知道这个猫挖人眼睛,蛊毒在人身上的表现,如何破解,空海被幻象迷惑以及丹龙对他们指点迷津。
再说回人物,阿部这个角色是用于带我们看到那场极乐之宴和马嵬坡贵妃之死。他其实对贵妃的感情也并不是爱情,其实跟大多数人一样,是仰慕。阿部来自日本,也感慨于盛唐气象,贵妃美貌,对贵妃倾慕也是有的。后来那个仆人说了句“我以为阿部喜欢的是我呢”。这句话也不要理解成仆人的自作多情,而是又一次告诉我们感情这种东西不清不楚,当事人都搞不清楚这之间有没有爱情,我们哪能就这么肯定呢?
极乐之宴有很有意思的点就是对李白的刻画。很多人说这个李白怎么那么猥琐,简直玷污了真正李白的形象。对此我想说,首先我不知道真正李白是什么形象,但是就冲他在大宴上让人脱靴来看,这个行为总是不太合礼吧。你可以说李白不拘小节,但那是事后总结,在阿部视角下,李白那样有点猥琐但又真诚的态度是最符合阿部的看法的。而且这部电影并没有想要表达对李白的歌颂赞美,让他的形象不那么高大上我认为也合理。
这部电影其实并不是商业片,它是彻头彻尾的艺术片。它的每一个场景其实都是有很深的含义的。我个人认为,一部电影要是有百分之三十的内容是表达主旨,百分之七十在解说(就是提醒观众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的电影是易于理解的,也容易被接受。这部电影却几乎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时间在解说(通过空海白居易等人的自白),所以不太易于理解。若是像《刺客聂隐娘》那样,没有一句台词可以省略,情节要靠观众观察思考才能理解的话,就更对普通观众不友好了。但不好理解不能说明电影是烂片,相反,在不断思考中,我们可以获得更多的快乐,是一种寻宝般的乐趣,我认为比那些玩着手机吃的零食上个厕所回来还能理解剧情的电影要有意思得多吧。
电影是艺术片,但是要是真宣传的话,可能受众就会变少。所以还是出于商业考虑,宣传的时候要拿些其他东西来搪塞,什么大唐气象啦,什么辛苦造的唐宫啦之类的。其实我们都看得到这部电影里的唐朝风格不是写实的唐朝风格,要写实还是《刺客聂隐娘》,这部电影里的建筑啥的主要还是为了营造一个幻象世界,是为剧情服务的。我还要说一个小点,就是白居易找荷包的时候,是不是开抽屉的时候有很多小门,就像套娃一样?我当时就笑了,搞这些门又没上锁有什么用嘛!现在看来,对嘛,就是没用的,那又不是珍宝,又不是真情实感的东西,又不是“无上密”,找起来当然容易啦!导演在暗示,就算这个荷包是真的,但也不能证明杨玉环和李隆基有感情。后来白居易也问“要是没有杨玉环对李隆基没有爱情怎么会有这个荷包呢”(大概意思这样,具体记不清了),这个荷包是杨玉环给李隆基的,但也仅此而已,她可能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所以给李隆基留作念想的吧。
有人想不清楚为什么杨玉环一定要死,我来回答下。其实杨玉环她始终是作为象征活着的,是大唐富强皇帝恩德的象征(这是极乐之宴上阿部讲了n遍的)但实际上她的死活并没有多重要。有人说,为什么不等战争缓和的时候开棺取针救活杨玉环呢?其实,他们只是觉得没必要而已。也不是自己杀的杨玉环,到时候开棺还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何必呢?这是创作者对李隆基和杨玉环之间感情最无情的讽刺,不光要杀死杨玉环,连救活她的机会都不要了。尸解之术消除了李隆基对杨玉环之死的愧疚之心,他对杨玉环实际上无半分的爱。
看似最真挚的感情是假的,看似是爱情的也不是真正的爱情。感情这种东西,太飘渺,太玄妙,可以说都是幻象,都是执念,因此空海必须看透这些幻象才能修成正果。白居易作为诗人嘛,继续浪漫理想下去好了,,更何况他本身也从虚假的感情中走了出来(对贵妃爱情的幻想),创作者也不苛责。
有的人也许会提到电影开头的母爱,是不是母爱也要被鞭挞为虚假的呢?当然不是,母爱与电影里其他的人爱的区别是,它不是享受,不是欲望,而是奉献,所以相对于其它的感情它是要高尚的,只不过不是终极境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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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觉得分析一部文艺作品应当从整体分析,到底这部电影讲了什么。如果这个不搞清楚,肯定就要误入歧途。就像《红楼梦》,如果把它理解成曹雪芹的自传,那整部小说就解释不通了,但如果就把它理解成别的也许会更清楚地认识小说的本质。(这部小说到底说什么我也不敢下结论,但现在基本上已公认这不是曹雪芹的自传)。对于电影也一样,如果把这部电影的本质抓住了那其他的都讲的通,还没抓住就会觉得电影不知所云。还有,没真正弄清楚一部电影在说什么之前不要轻易就说它是一部烂片,我们每个人都谦逊一点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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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又看了其他人写的影评。有一位是从《长恨歌》的角度来分析这部电影,理解电影里的情感的。对此,我的态度有些保留,所以写出来,与大家讨论。
对于《长恨歌》这首长诗,它本身的文学造诣自不用说,千年来被广为传颂可见其经典。但在这部电影里,这首诗我们可以简单把它理解成白居易对贵妃与玄宗之间爱情的想象。毕竟这首诗不是创作者现编的,这部电影也并不是按照这首诗写的。相反,这部电影一直在讨论的是白居易作为一个诗人,写完《长恨歌》后却一直不太满意有些怀疑的心理活动,这才是驱使他与空海一起探寻真相的原因。《长恨歌》里的内容并不真代表了白居易的想法,所以这部电影并不在于告诉我们《长恨歌》多么美好,而在于告诉我们这也许只是一个想象,也许并不是真的。至于这首诗是否在描写玄宗和贵妃的爱情并不重要,它写了什么也不重要,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就留作世人去评判吧。我甚至从白居易的态度看到了创作者的态度,就是把评判的权利交给观众吧,创作者把追寻真相当作无上密,但你们观众能从电影里看到什么就随你们去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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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我是水军,这句话我理解成他并不能理解这部电影,看不出哪里好,但我写的东西他不太清楚怎么反驳,所以先给我扣一个水军的帽子,似乎一扣这个帽子我写的这么多东西就都是假的了,真是可笑。还有,我就是一个喜欢电影的人,没发出来不代表我就没写过影评。前几天我还在写《刺客聂隐娘》的东西,我一句话一句话把《刺客聂隐娘》的台词扣出来,一个景一个景分析,本来也打算发出来,但是因为还是不太能确定电影的内涵,所以就没发。今天,发一些截图给你们看吧。
1. 陈凯歌也许是第五代里最具形而上情怀的导演——他的电影几乎都关于“至真”、“至善”与“至美”,它们的来临,它们的毁灭。 而刻画这种来临与毁灭,恰是陈凯歌的拿手好戏。 为此,《妖猫传》里的“至美”化身杨玉环死了许多次:死在千秋万代的史笔,死在口耳相传的野闻,死在白居易雪夜孤灯的奇想,死在李隆基机关算尽的筹谋。对少年白龙,贵妃之死是恋事的葬送;对殉葬的黑猫,贵妃之死是人类的尊严扫地;而对倭国法师空海,未悟道时这“死”是石棺盖上的血痕狼藉,已悟道后这“死”是梦幻泡影的无上密。 就这样,陈凯歌设下了连环套,开启了他迭章复沓的七宝函。 杨玉环每死一次,死亡的弦就拉得更满,而它的命中,就将更有力量。 陈凯歌迷恋毁灭的过程,热衷于不眨眼地注视“概念”陨落的每一个瞬间。是的,他勇气可嘉。 但,真·成年人从不如此。就好像,古希腊时代曾有苏格拉底与他的追随者抽丝剥茧地穷究“何为善?”“何为美?”“何为勇敢?”,而在近现代的哲学中,我们只是更为机变地,在经验层面上四处镶嵌这些美妙的概念,更或是,悬置它们,避而不谈。 事情是这样的:当问题非常本质的时候,人类出于对答案的惧避,会绕开它。 由此看来,陈凯歌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一个孩子孤独地逼迫自己注视某个黑暗的房间,天真而充满孤勇。 2. 毋庸讳言,我们中国人对大唐是有偏爱的。 在大唐,人如桃花,舞作胡旋,马配金鞍,剑可切玉,酒有胭脂色,而那时的风,可以破空万里,直度玉门关。 在大唐,既见文质彬彬,又见蓬勃野气,何其潇洒,又且何其沉郁,何其曼妙,又且何其激扬。 那是我们整个民族的少年时代,万物始发的春天。 春心荡兮如波,春愁乱兮如雪,兼万情之悲欢,兹一感于芳节。 看吧,万事万物悲欢交集的无限可能都已然铺陈在这里。 一切都在彼此生发、遥相呼应。一件事物激动着另一些事物,一个人激动着另一些人。 这样摇曳,这样缠绵,这样不可开交的春情动荡,因而帝王可以在三千佳丽中专宠他的妃子,因而少年可以在只言片语间爱上熟妇。 之后,坐拥天下者江山危殆,不惜性命者祭出了性命。 哎呀,老阿姨如我实在是喜欢少年白龙。 细想起来,他之所以奋身爱上,不过肇始于贵妃的一道眼波一番轻谈。啧啧,燃点那么低,烧得又那么剧烈,也就是少年之爱方能如此罢。 在我极为有限的经验与观察里,此等毫不留力的爱情,除了少年时,长成后是再也不能够的了。 那是岁月的杀伐还没有来,命运的消磨也还没有来,因为不知道枷锁的存在,故尔尚能自由挥洒的黄金片刻。 须知,世事无常,浮生千变,中年之后也许油腻浑浊到自己都不忍相认也未可知。 如果有那个运气恰好在少年时遇到一个人,刹那间寒毛倒竖,魂胆俱起震动,就此堕落般地爱上她,销魂蚀骨地赔上余生,讲真,谁又能说白龙所选择的,不是更好的命运? 刘昊然演得也极好。收着演,仅有的几处爆发也是点到为止,分寸精准,绝不放肆。 当他在极乐之宴上感知到了贵妃的“懂得”——他爱上她,恰是因为这份“懂得”——镜头给了他一个特写,那是一个少年人的恋情初次被激发的眼神,绵密如雪,清刚如竹,全无腥气,真是好。马嵬兵变后,他倾三十年之光阴守护贵妃的尸体,甚至不惜自毁引走蛊虫,附魂于猫,就在那刻不容缓的一刹,他诀别了自己的肉身,神情如魔又如佛,当真称得上“深情在睫,孤意在眉”。 我孤陋寡闻已久,看完电影赶紧跑去搜了演员的履历,才二十岁,更令人咋舌。 但那样浑然天成的少年清气,恕我直言,三十岁的人真演不来。 其实《妖猫传》里的爱情是很糟糕的,几乎不能更糟糕了。 因为其中所有人物的付出,无一例外是单向度的:白龙、阿倍、白居易对贵妃,贵妃对玄宗,丹龙对白龙。 施爱者与被爱者之间互动成本极高,背后尽是无边无际的幽暗博弈,以及深不见底的禁忌。 一个人在漫长的时空中默默地为另一个人放弃生命、故土和信念,是爱情吧?是的。但也很像地狱——“他人即地狱”的那个地狱。 万幸的是,少年白龙的爱虽然很虐、很疯魔,但却成立了,它化腐朽为神奇,点亮了萦绕在电影中所有爱恋关系周遭的那种阴鸷的氛围。 我甚至可以武断地说,白龙是《妖猫传》的魂,如果他爱得哪怕是少了一点点、轻浮了一点点、偏颇了一点点,这个故事都会轰然坍塌。
3. 《妖猫传》中的女性,皆如珠贝,自生光辉。 张雨绮是沉重的肉感。 仿佛她的肉体已然对她的艳丽投降,已经无从负担这份艳丽的重量。 于是乎艳光流泻而为情色、为欲念、为金沙、为魔魅,一切都是向下的、堕落的、无可救药的,直到死亡降临,终于,水银泻地一般,她突然轻盈了。 更为有趣的是,张的表演里有一种恰到好处的黏腻,语气和姿态都是黏腻的,慵懒,淫逸,带出强烈但微妙的猫感。 无疑,张所饰演的春琴是杨玉环的镜像,就好比《红楼梦》中晴雯是黛玉的镜像,彼此互文,两相烛照,是对宿命一物似是而非的洞透。 还记得吗?春琴在片中的初次亮相,是一个漫不经心的回眸。 那是风吹云动的片刻,美人媚眼如丝,色如春晓,且有潋滟水波的动荡。 回眸一笑百媚生,这是陈凯歌蓄意抛出的微妙线索。 故而,春琴的艳丽是必需的,她的死也是必需的——她的艳光正避无可避地指涉向杨玉环,她的死亡也将命定地成为杨玉环之死的复刻。 而杨玉环更是一个艳异的存在。 诚然,花萼相辉楼中一整场极乐之宴只为烘托贵妃那核爆般横扫千军的美,倾国倾城,美出一种空相。 但更为重要的是,她理解一切,然而爱一切;洞悉一切,然而宽宥一切。 这样的女性形象,几乎可以说填补了中国影史上一个空白——母神范型。 历史上的杨贵妃极善舞蹈,琵琶、击磬无一不精,演奏时多自创新声,梨园弟子皆不能及。 从本质上讲,她是一位艺术家,对世间万物洞察入微乃是她与生俱来的天分。 陈凯歌放大这一点,刻画这位权力旋涡中的女性,因懂得而生的慈悲,因慈悲而生的哀婉,因哀婉而至于形神俱灭,而至于万古寒彻。 她共鸣于白龙的身世飘零,对他说“寄人篱下,反倒让我对别人的好,一点一滴都想报答。你也一样,对吧?” 她珍重阿倍仲麻吕的爱恋,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她也懂得李白的写作,“云想衣裳花想容”何尝是为一宴一人所作? 美人、佳酿、盛宴,统统只是触发文章的机关,而文章至情至性,流变万端,由契机触发,但绝不囿于那个契机。所以她完全不以为忤,反而回头对李白说“大唐有你,才真的了不起。” 正因此,她的死,方能被陈凯歌悲悼而成母神之死。 —— 马嵬坡的颓垣间,一梯上下,男人们谋划着她的死法,而她华服端坐,在听少年吹埙。 其时天心月圆,悲凉之雾,遍被华林。 当她听到玄宗的决定,眼皮轻轻一跳,但依然,顺忍极了地,将装有一缕青丝的香囊递给了他。 她成全了他的尊严,更成全了他作为一个帝王的极乐之乐——他要一个人就算是去死,也要带着对他的爱和期许。 那个对着贵妃尸体迅速拉起的俯拍镜头,华丽而沉痛。 千乘万骑过去,一个帝国倾颓,而曾以一颗慈心去体贴这个帝国的女性将独自面对她的地狱。 贵妃既薨,得年三十八岁。 生命不过如风吹尘,璀璨如贵妃,一样逃不掉。 《红楼梦》里有一段判词,深得此中况味,“说什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到头来,谁把秋捱过?” 杨贵妃实则早已被架空、被蒸馏、被提纯为一个符号,用以指代大唐盛世繁丽无双,她本人对此应该是有所觉悟的。 故而即便是在极乐之时,她的神情中仍然另蓄一层悲意。 试问,一个凡人何以负担一个时代的重量?惟以一死罢。
4. 玄宗皇帝散发击鼓一段,完完全全是片中华彩。 酒池旁,安禄山律动着肥壮的身躯,兽一样,肉山一样,阴影般的存在。 他的欲念、杀机和不臣之心,都已成事实,不能更明确了。 一鼓一舞之间,帝王与权臣的对垒,惊心动魄。 一曲终了,二人眼中都已有了魔意。 盛宴快将散去,战乱的阴云已经迫得很近很近。 乐至其极翻为大悲。极乐之宴原本就是一场盛况空前的幻术。 故事里,是唐玄宗呈现给世人;今时今日,是陈凯歌呈现给观众。 而我们,大唐盛世的追慕者们,统统中术了。 陈凯歌一向愿以电影传道。 因而《妖猫传》的主角既不是贵妃,也不是黑猫,而是诗魔白乐天和他的《长恨歌》。 它揭出白居易写作《长恨歌》的苦吟、追索、乃至“一字不改”的定见。 文章的光焰,何其盛大,甚至长过旧罪的阴影,长过悠悠众口的杀伐。 贵妃死亡的真相,是权术的操弄,是符号的陨落,却也是少年白龙一点真心的极致化。 此乃滔天幻术中的微渺真意,也是白居易手持风月宝鉴的反观正照,更是陈凯歌潜心苦修的白骨观。 徐冰有一个系列作品叫做《背后的故事》,与影片恰可互证,我很喜欢。 一幕之隔,正看是水墨画的传世之作,如《富春山居图》、如《烟江叠嶂图》、如《秋山仙逸图》,反观则是垃圾、塑料袋、扫帚和布条的堆叠。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应作如是观。 幻术当中也有真相。 找到真相,抱持它,信守它,如此,方得以像那位怀抱婴孩的母亲,因心中一点毫无动摇的定见,竟可泅过无边无涯的怒海。 人应如何自渡?一只充满执念的黑猫,应如何将这三十年的色授魂与,一化而为鹤的超越与飞扬? 诗人白居易和法师空海,都以各自的途径参透了。 5.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2018-02-03
本来奔着大唐盛景去的,结果却对棺盖内的斑斑血痕难以释怀……很难想象那时醒来的她该有多害怕、多无助、多绝望,太残忍!让她带着那种安睡的样子,心知肚明、了无遗恨的死不好么?为何要多一层折磨?
恍然大悟,原来唐玄宗说的什么“我很想把自己人头放到盘子上,只是那就违背了和你白头偕老的誓言”是真真的鬼话!他只是不敢背负杀害贵妃的罪名罢了!一代帝王在权利失落时也不过是个懦夫!
所以,对帝王而言,一切不过是权利的附庸。口口声声深爱的贵妃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繁盛时,她是大唐的骄傲,衰败时,她便是大唐的耻辱,这,便是她的命运。可她为何识破真相后依旧心甘情愿赴死呢?
怕只是因为“寄人篱下,对别人的一点一滴都想回报”吧?她说这话时,极乐之宴的欢歌笑舞明明都是为她而贺,帝王百姓的倾慕之情明明都是为她流露,可在真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时,她却那么孤独、那么恐惧、那么清醒,只有对别人的一点一滴都要报答的信念才能稍解心头之忧。
大唐不是她覆灭的,可若她死,能让你们心头好过一点点,那便随你们的意吧……当男人们面对责任的担当、生死的威胁、名誉的存亡、至爱的失去,有的人选择了否认(陈云樵)、有的人选择了沉默(阿部仲麻吕)、有的人选择了欺骗(唐玄宗)、有的人选择了自欺(白龙),他们选择了逃避、选择了生存、选择了帝王颜面、选择了自私报复,唯有一个弱女子的她,在面临这所有的难题时,却选择了承担、选择了死亡、选择了耻辱、选择了放手,为什么一个女子,在那一刻却超越了所有男人?
因为她,不为自己而活。当男人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自私,她却选择了成全他们。为什么在极端情况下女人总比男人还要坚强从容?
因为她们,不为自己而活。渡海来唐求法却遭遇风暴的空海,困惑不已的问同船那位始终对着怀中婴孩淡然微笑的母亲,“您不害怕吗?” ,母亲只是淡然的说“只要孩子睡着了,我就安心了”。为何修行一生的师傅依旧身心痛苦达不到这位母亲这样淡然的心境?为何一个修行多年的沙门面对滔天海浪恐惧不已而这位母亲却始终淡定从容?为何面对死亡威胁唱诵多年的一切经文都瞬间忘记,却唯有这位母亲的这句话深深印在劫后重生的空海心里?
当一个人心中只有自己时,他是不可能解脱的。修行一生依旧痛苦的师傅是为自己而修,面对海浪恐惧忘记经文的空海是在害怕自己的死亡,错手杀了春琴却马上矢口否认的陈云樵是怕自己承担责任,没有阻止玄宗阴谋选择沉默的阿部仲麻吕是怕自己被杀,一手制造幻术欺骗玉环的玄宗是怕自己帝王尊严和权利受损,即便是口口生生深爱贵妃为其报仇的白龙,也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舍不得为自己的执念复仇而已。
可是她,从始至终见她的都是“对别人的一点一滴都想回报”,李白的诗不是写给自己的也无妨,依旧去道谢,还要嘱咐他穿好靴子;面对因身世敏感忧郁的白鹤少年,像普通朋友一样也坦然说出自己不幸的身世;生死关头阿部仲麻吕沉默,没有勇气再说爱,即便她恐惧的想要抓住一切爱也忍泪放手说懂了;纵使看出唐皇的骗局,也选择默默接受,还不忘留下一缕头发以安抚这个无情的男人;直到最后还透过空海,告诉为爱执念成妖的白龙要放下。她在回报所有对她曾有一点一滴关爱的人,哪怕那只是曾经,哪怕她知道那爱并不纯粹……
她生时不为自己,死时也不为自己,而你不忘他人,他人亦不忘你,当白乐天执着的苦求长恨歌的每一字,想要让她再活一次时,她就已经复活,注定随着长恨歌生生世世活下去,所谓的超越生死,不外如是。这就是为什么空海最后说,他已在贵妃的生死故事里找到了无上密。
心怀他人,方得解脱,这,就是无上密。
白乐天说“我是为她不平!大唐陨落不是她的错!所以我要做一件李隆基也做不到的事!我要让她再活一次!”
是啊,写下这些,也不过是因为,我也为她不平啊!
“李白,大唐有你才是真的了不起。”
当李白再三否认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的诗句不是为自己而写之后,杨玉环转身走了几步,回头对李白说出了这句话。
一个尊重文化的朝代才是真正伟大的朝代。
而唐朝显然是中华文化最兴盛的时期,也是一个充满神秘想象力的朝代,所有华丽的、诡异的、宏大的、离奇的故事,唐朝这个背景都能架住,这是陈凯歌拍摄《妖猫传》的初衷。
很多人诟病《妖猫传》只有视觉没有故事,其实它的故事非常清晰:一个日本和尚与一个唐代诗人联手破解“杨玉环之死”这宗谜案的过程。
若要揪故事中插入太多支线的问题,《芳华》的严重程度丝毫不亚于《妖猫传》。为什么大家对《芳华》那么宽容,对《妖猫传》这么严苛?
因为青春片占据了先天优势:每个人都有过青春,而我们又处于一个特别喜欢怀旧的时代,一个美化过的青春片当然能唤起大家更多的共鸣。
但没有人经历过盛唐,也没人真的见过那个时代,没有影像也没有照片,只有少数的图画和文字记录,大众对那个遥远时代的了解,除了此前的少数影视剧,几乎是一片空白。
两位导演所面临的挑战,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一个是“明知山有花,摘了送给你”,一个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一个在80年代就拍出《黄土地》、《孩子王》,90年代拍出《风月》、《霸王别姬》并拿下戛纳金奖的导演,你觉得他连电影最基本的故事都不懂?
太过于执着电影应该“讲一个好故事”,就会矫枉过正。故事确实很重要,但电影还有一个重要特征:它是一门“视听”的艺术,要用光影和声音来说话。
拍一个当代观众从未见过从未体验过甚至从未想象过的题材,最难的地方不在于找无数细节支撑故事的结构。
对于《妖猫传》来说,怎样用视觉的方式去展现一个无形的大唐风貌,这是最难的地方,远比讲一个让人拍案叫奇的推理破案故事难上百倍。
电影分好几种,一种是接地气的,观众看电影的时候,看的其实是自己的人生。一种是让人飞起来的,观众没有那些经历,只是被电影这门“幻术”成功欺骗了。
让人飞起来的电影远比接地气的电影难拍,因为它的标准是模糊的,甚至是主观的,全靠核心创作者把握,创作者的审美与想象力,决定了这部电影的上限。
这种电影在“气质”上会与众不同,它有自己独特的“精、气、神”,有一股能感受到却说不出来的“劲儿”。就好比有个人,他虽然没有跌宕起伏的传奇经历,但身上的气质却让人情不自禁被他吸引。
怎么才能营造出这样的“精、气、神”,拿捏好那股劲儿,让观众像吸了毒一样,随创作者的视角进入电影营造的那个世界?
唐朝最伟大的产物是诗歌,它的美是高度凝练的,唐诗中可以看到很多视觉的可能性,怎么把这些视觉可能性移植到电影中?
极乐之乐那场盛宴,在2D的平面构图里呈现出那种极端的、瑰丽的梦幻之美,放眼整个华语电影圈,根本找不出第二个导演能拍出来。
而这些美并不是空洞的,除了营造震撼视觉体验,它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价值:制造悲剧。
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你看。
陈云樵的居所从豪宅变成乱葬岗,极乐之乐从盛世饕餮变成充满枯枝败叶的废墟,繁华与苍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令人极为唏嘘。
陈凯歌喜欢把绝美的事物毁灭给观众看,这是一种“古典文学情结”,只有文学才会这么孜孜不倦的歌颂悲剧。
《霸王别姬》里,风华绝对的程蝶衣自刎了;《妖猫传》里,国色天香的杨玉环香消玉殒了,随着她一起被毁灭的,还有那个盛况空前的美好时代。
关于改编时没有忠于原著的问题,陈凯歌认为,从文字到视觉,根本就忠实不了。要寻找一个适合的方式来表达原著中的“真义”,才是最了不起的。
一向用严肃态度拍电影的陈凯歌,显然不会只满足于用华丽的视觉去一个推理破案故事。所以《妖猫传》在故事上是充满情感的,它有很多激情洋溢的表达,也有脆弱的时刻。
杨玉环作为一个高贵的,善良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女人,之所以能名垂青史,原因就在于她的命运。而这部电影最深的主题,就是命运。
通过杨玉环的命运,映射人心的叵测。
李白敢当着杨玉环的面说那首诗不是写给她的,白乐天因为不想写皇帝的虚假死因而辞官,一个倭国官员敢跑到皇帝面前去和他的宠妃表白,这些是人性之“真”。
在这种任性式的“真”背后,是唐朝的开明与包容。换做别的朝代,以上任何一个行为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些“真与善”,与其他人的“假与恶”形成了强烈的比对。
世人都以为唐玄宗爱杨贵妃,而实际上,能歌善舞的杨玉环16岁时嫁的人是唐玄宗与武惠妃的儿子寿王李瑁。杨玉环被册立为王妃时,玄宗还以父皇的身份接受过小两口的叩拜。
结果武惠妃暴病身亡后,在高力士的“提醒”下,唐玄宗就惦记起了儿媳杨玉环,并将她据为己有。所以这是一段乱伦之恋,但唐玄宗却被塑造成“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痴情君主形象。
对于一个风流成性的皇帝来说,爱情是经不起考验。在叛乱出逃的路上,为了挽救大唐政权和玄宗,高力士勒死了杨玉环,但大家都知道,他并没有真的动手。
谁真正杀死了杨玉环呢?
黄鹤出了一个“尸解大法”的主意,没杀人;唐玄宗没有同意,而是征求杨玉环本人“同不同意”,没杀人;高力士用织布假装勒她脖子,没杀人。
所有人一起编造了一个完美的骗局,谁都没有真的动手,但杨玉环却真的死了。
以爱之名,杀死了唐朝荣耀的象征。
杨玉环是个骄傲的女人。
单靠惊世美颜是难以博得一国之君青睐的。史书上说她“精通音律”,“擅舞”,可见是个极具文化素养的女人。
对李白说的那句“把靴子穿上吧”,特别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完全又不失贵妃的那种雍容与尊贵。
她完全明白自己只是作为大唐“符号”而存在,大唐兴盛,她是繁华代言;大唐衰败,她就是万恶之源。她对自己后来的命运早有预料,所以才能在生死关头,从容面对死亡骗局。
当李隆基、高力士和黄鹤商讨怎么让她“去死”的时候,她的面容始终保持平稳安详,这绝非一个正常人在那种时刻中该有的状态。
在这平静中,你能感觉到什么东西?
这是个两难选择,所有人都没有其他选择。
所以,杨玉环尽管看破,但不说破。
她要带着骄傲走。
更何况,她还有意思残留的希望:等局势稳定了,或许玄宗会真的来叫醒自己。
没想到,正是那个口口声声说永远爱她,害怕不能与她白头偕老的男人,把她“葬”在一个常人难以找到的地方,并给她封上了无法移开的石棺板。
“人生不完美,电影才有了价值”。
这是陈凯歌对电影的一个定义,他始终觉得,电影不应该只是一个娱乐观众的工具,也应该是一个具备艺术价值的作品。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尽管这些年来的作品很有争议,但作为创作者,他还是坚守了自己的内心,在当下这样的时代,太难能可贵了。
张艺谋曾说,陈凯歌是他所有同学当中最有文化的一位。
这不是客套之言。
文人有个特点:骄傲。
他一直希望自己的电影有探索、创新的东西。也希望自己仍然有少年心,不断寻找新的创作可能,把电影做好。
在《道士下山》里,他也借李雪健老师之口说过一句话:“不择手段非好汉,不忘初心真英雄。”
看他接受《人物》杂志采访,通篇近万字,几乎全都在聊电影,聊一个创作者该关心的问题,不会因为近期某个IP比较火就去拍同类题材,不会完全冲着“票房好卖”去拍一部电影。
也不跟某些导演那样,因为作品有争议就埋冤观众不懂欣赏,也没有抱怨过一句审查太严导致好作品被剪的不成样子。
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归结为创作者的问题,解决不了,不怪观众,不怪审查机构,不怪这个世道,要怪就怪自己没有找到更好的解决之道。
陈凯歌说他拍电影的原因,“得有一个让我仰慕的人,活在这部电影里。”比如《霸王别姬》里的张国荣,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做一个有担当的创作者,哪怕世人暂时还不懂你。
纯粹,且骄傲。
陈凯歌,中国电影有你才真的了不起。
“我来自倭国”,一米九的阿部宽说道,像一座塔一样矗立在人群之中。
我太喜欢这部电影了!每一分钟的视觉体验都让人幻肢梆硬!最长的画卷也画不出这部电影的美丽!真是大唐盛世!幻像万千!怎么能!这!么!美!!美术爱好者一定要去看,根本就是美学porn!!基本上来说这部电影视觉上唯一的缺点是猫的刻画有点过于卡通了,故事不差,简单事情复杂化,讲的还算细致。
原来妖猫是个编辑啊,催白居易交稿子。
这也太……花了那么多钱拍的那么美丽的场景,然后就讲这么个故事?我的内心在呐喊在拒绝……无极2.0……生硬做作的纯情爱情。空海求佛法,被扔到九重天之外了。
白居易携日高僧游唐主题公园,遇黑猫放幻灯片破杨贵妃迷案
国产电影的弊病,没有灵魂,再华丽也是虚有其表。
两处打动我:杨玉环洞悉人性的莫测,不动声色赴死成就一桩秘而不宣的花树开落;和尚问留在大唐生活的日本仆妇“一个人在长安生活,一定很寂寞吧”,心中一颤——白龙一个人住进黑猫的皮囊,魂灵也一定很寂寞吧,少年却涩然道“我不是那个身体很久了”,甘愿堕入永生执念的深海,从此与欢趣无缘。
3.5 最好的还是对大唐盛世的还原,绚丽华美的场景在流畅运镜下赏心悦目。推理过程以及对各种惊奇的展现也都体现出创作上的纯熟。大概原著的长度实在难以缩减成一部电影的时间,剧情发展一直在赶路,到“情”的部分反而显得顾此失彼了。
盛唐气象真的是美,然而整个戏也就停留在美上,有美人皮无美人骨,倾国倾城得并无说服力,也就小黑猫萌了一把,还会用爪爪擦眼泪呢,冲着它的面子给三星半
这故事也太悲伤了吧,想把白龙和黑猫同时搂在怀里,安慰它们,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张鲁一和阿部宽怎么那么像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部电影在视听语言层面上堪称完美,你可以不喜欢它讲故事的方式,但你不能否认它在其他方面的优秀。建一座城,拍一部电影,实景实拍,这种沉甸甸的影像质感,是再厉害的特效都达不到的,它的质感就像匠人纯手工的工艺品,电影感也做的超棒,看冯小刚和陈凯歌这些人的电影,会觉得姜确实还是老的辣。
一流的画面制作,可惜故事不入流,人物都是提线木偶。我心中的大唐不是这么妖里妖气的。从头到尾都在蜜汁微笑的染谷将太,我很想问你到底在笑...什...么...
虽然前后割裂太严重,几乎从探墓之后完全崩盘,但还是不忍心唱衰,因为实在很喜欢前半部分。如果说电影是造梦的机器,我确实在这里看到了稍纵即逝的幻梦,它如此美丽也如此脆弱,令人瞠目结舌也令人无限唏嘘。哪一种真相才更让人痛苦呢,不能生在最好的年代,或是发现,原来最好的年代根本也不存在。
白居易和空海分别获得各自朋友圈当日微信运动冠军。
没有人想梦回大唐,这也不是真正的大唐,但这是陈凯歌的大唐。绚丽至极,如痴如醉。从建构到解构,陈凯歌终于把他过去想要表达的东西全部挥洒。
看得舒服死了,恭喜陈凯歌还魂了,《刺杀始皇帝》的那个陈凯歌,狂气,傲骨,绚烂,不拘一格,回来了,侯孝贤的唐朝是孤独聂隐娘,徐克的唐朝是皇家神探狄仁杰,张艺谋的唐朝是宫斗乱伦杀戮,陈凯歌的唐朝式亦幻亦真的爱欲,如露亦如电的梦境,这做工牛逼,角川映画没看错人,希望中国大卖,日本大卖。
不理解这为什么要拍成一部电影。这个年纪和那样经历的一个导演耗资甚巨,搭实景做特效,堆积半天悬疑和鬼魅,最后就为了探究这么一个浅薄的爱情故事?陈凯歌老师都多大岁数了?这心态好纯啊。如果是做一个商业项目,那还另说,这是他声称一直心心念念的“作品”,就这样垮下去然后自我就很满足了吗?
陈凯歌难得一次的正常发挥,编剧王慧玲功不可没,不雷人对他就是进步。美术置景登峰造极,极力营造大唐盛世,只是美术和特效堆砌太满,极乐之宴的部分过长,做下减法会更好。导演太醉心于“宴”,以至于后面破案的部分显得十分仓促,“情”也少了力道。
论李白给唐代诗人留下多大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