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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自终,《进击的巨人》笼罩在一种难以驱散的压抑阴霾之下:剧中的人们能相互理解,但理解对解决争端毫无帮助,和平是脆弱的、相对的,而冲突与自相残杀才是永恒的、必然的,无论怎样的良善动机都难以避免血腥的结局。这就是除了“自由”之外,贯穿全剧的另一个主题——恐怖。
为什么自由会和恐怖联系在一起?
因为在巨人的残酷世界中,不同利益群体间的自由彼此竞争、相互冲突,一个人自由的实现必须以其他人的灾难代价。而恐怖正是这一丛林法则的直接后果。当莱纳第一次亮明身份,道出破坏墙壁,毁灭人类的宣言时,在艾伦眼中他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恐怖分子。但说出这一自白的他在大洋彼岸的另一个语境中,则被称为自由战士。
恐怖的诞生
《进击的巨人》并不是第一个将自由与恐惧联系在一起的人。在现实世界中,“恐怖主义”一词同样源于一场最自由的狂欢——法国大革命。为捍卫革命成果,雅各宾党人通过决议,“对一切阴谋分子采取恐怖行动”,以极端手段对反革命分子施以雷霆铁锤。就是“恐怖主义”一词第一次作为对斗争策略的描述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什么是恐怖主义?或者说它同一般战争行为边界在哪里?
学界一般认为包括以下三个特征:
一是以实现政治诉求为目的;
二是能制造恐怖;
三是涉及对平民及民用设施的暴力攻击。
第三条,是否涉及平民是恐怖主义手段区别于常规战争的重要特征。所以游击战不是恐怖主义,攻占巴士底狱不是恐怖主义,凡尔登绞肉机也不是,无论伤亡如何,这些做法都没有攻击平民,违背战争法。而雅各布党屠杀反对派则是恐怖主义,911也是恐怖主义,因为它们和战争一样具备政治目的,却以平民而非暴力机构为攻击目标,使得它的后果异常惨烈,散布的恐惧也极度强大。
而这恰恰也是《进击的巨人》让人感到如此残忍的原因,以艾伦为代表的主要角色都经历被恐怖行动蹂躏的悲剧人生。在第一部的开头,马莱人攻破玛丽亚之墙,以及第二部中艾伦袭击艾尔迪亚平民收容区都不仅仅是战争行为,而涉及了极大的平民伤亡,成为了可怖的人道灾害。无助的难民,倒塌的建筑,拥塞的交通,尸体遍地,哀鸣不断,这两个对称事件就是巨人世界中的911,永久改变了无数人的人生。
但既然恐怖主义的后果如此惨烈,为什么有人依旧执着于这类行为呢?
弱者的武器
1848年的欧洲革命失败后,卡尔·海因茨在《刺杀》一书中总结到:“对民众起义来说,统治当局太强大、太残忍了,不会有任何成功的机会。在这种情况下,革命者必须接受刺杀作为历史进步的主要工具,这也是‘为实现历史目的而需要的不可避免的工具’。”这段话解释了恐怖主义作为一种激进斗争策略为什么常常被弱势一方采用,并常和革命与反叛相联系。它的背后是弱者在绝望无助中孤注一掷的心理。由于自由常常是弱势反抗者的诉求,恐怖常常是弱势者诉诸的绝望手段。这也是为什么一方看来的恐怖分子,却是另一方眼中的“自由战士”。
而为了摆脱恐怖行动带来的罪恶感,组织者会以更激进的态度合理化采取极端手段的重要性,为自己的行为创造一个别无选择的环境。法国大革命时期,雅各宾党领袖罗伯斯庇尔曾经说过:“如果说在和平时期政府的贡献是道德,那么在革命时期则是道德和恐怖的共同体。没有恐怖的美德必将毁灭,而失去美德的恐怖则一定苍白无力。恐怖不是别的,而是合法性、及时性、激烈和灵活性的化身,是道德的起源。”正是在这种观念的支持下,雅各布党人坚信自己的行为是必要之恶,服务于更宏大、更长远的道德,以此为驱力无情地斩杀政敌,直到自己也被以同样的方式毁灭。
而在《进击的巨人》中,莱纳就是以这样的方式驱策自己。他认为自己是英雄之国马莱的善良战士,为了粉碎黑暗艾尔迪亚帝国的阴谋而战。而破坏墙壁、杀害平民则是面对始祖巨人威胁时,他们身为弱者别无选择的行为,只为了真正地拯救世界。在莱纳的理想自我中,他才不是恐怖分子:为世界与民族而战,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自由战士”。
这样的想法看似无懈可击,但为什么莱纳的信念仍然不够保护自己,反而让他陷入了长期的精神创伤?
因为与“自由战士”、“自由战士”一样,强与弱,对与错,正义与邪恶,侵略与解放,某种程度上是人类自我建构的产物,对有思考能力者而言,并不存在一个非黑即白的标准让其死心塌地地追随。
被建构的真相
在反抗者与当权者的争斗中,舆论战从未停止。自从21世纪后,美国掌握话语权与911事件的发生,使得恐怖主义变成了广为人知的贬义词。而反抗者也开始以“自由战士”自称,对于敌人给予的“恐怖分子”称号,他们的还击就是将其称为国家恐怖主义。
国家恐怖主义的手段和广义恐怖主义一无二致,只是它的实施主体是国家。恐怖分子制造了911,但之后美国在阿富汗的恶劣行为有过之而无不及。美国在世界各地的残酷行为是恐怖主义么?是否因为国家有行使武力的权力,就不将其称为恐怖主义?当美国把伊朗等国列为邪恶轴心的时候,他们也控诉美国为国家恐怖主义。两者谁对谁错?这很可能取决于你相信哪一派的叙事建构,这也是整部《进击的巨人》讨论的重要主旨之一。
在马莱的叙事中,莱纳等人以自由战士的身份对抗艾尔迪亚帝国的国家恐怖主义,拯救整个世界;在他们看来,艾尔迪亚帝国是恐怖的代表,自己是名正言顺的自由战士,为了将全世界从威胁中解放,让艾尔迪亚民族实现平等自由;
而在多年后艾伦所统帅耶格尔派的叙事中,正是英勇的耶尔派自由战士痛击马莱帝国主义,为民族解放而不懈奋斗;在他们看来马莱人奴役、残杀艾尔迪亚人才是国家恐怖主义的化身,理应被象征自由的耶格尔派粉碎。
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都以自由自居,以恐怖斥责对方,其各自逻辑的成立仰赖于个人信念的构建。这也是为什么同时接触两种信念会给人带来极大痛苦,莱纳和艾伦都是例子。
被割裂的苦痛
莱纳的痛苦在于同时接受了两派的叙事后的自我割裂:
在马莱人叙事中,他是自由战士,为对抗黑暗艾尔迪亚帝国的国家恐怖主义;但在艾尔迪亚人的叙事中,他是恐怖分子,马莱国家恐怖主义的走狗,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没有办法接受两种观念的冲突,莱纳在创伤中走向疯狂与自厌自弃。
而另一个就是艾伦,莱纳的镜像人物:
在马莱人和岛外全世界人民的叙事中,他是恐怖分子,妄图毁灭世界的恶魔;但在艾尔迪亚激进民族主义者心目中,他是自由战士,是复仇者与救世主,注定要彻底地砸碎镣铐,将人民从永恒的奴役中解救。
但与莱纳不同,艾伦更加坚强,也更能调和两者间的矛盾。他接受了人与人间总是存在冲突,认为不同人人群的自由难以两全。这体现了艾伦的复杂性:
一方面,他有着保守主义的特点,他愿意接受人与人之间冲突的永恒性,承认矛盾与冲突无法调和,拒绝相信人性的自由发展能迎来和平;
另一方面,他又有自由主义者的一面,在于他相信人与人虽然存在着无法调和的冲突,但在人性上是平等的、非歧视的、能相互理解的,每个人都有自由发展、抉择的权力;
换言之,艾伦认为人与人间可以沟通理解,却不相信这种理解可以取代战争来消灭冲突。和莱纳一直陷入迷惘不同,他接受了割裂的痛苦,是一个更激进的行动者,也因此变得不可阻挡。
结 语
从玛丽亚之墙破碎的悲剧到艾尔迪亚收容区的哀鸿遍野,自始至终阴魂不散的恐怖主义元素使得《进击的巨人》笼罩着驱之不去的危机之感与悲惨氛围。直到结局中,艾伦引发了一次最极端的全球恐怖袭击,只为了追寻他心目中神圣的“自由”。
从恐怖分子到自由主义的无缝切换,这部作品戏剧化地展现头脑的建构方式是怎样影响人民对事物的看法。同样的事情在不同的人看来有千差万别的结果,可能也是为此,恐怖主义这个名词本身也没有确切定义。但另一方面,这恰恰是恐怖主义的真正可怕之处,作为一种斗争策略,它仅仅需要信徒的信念而非真相就能获得无穷力量,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危机从未真正远离人类而去,我们所做的或许只是在延缓它到来的一天。
这篇文章打算从从进化心理学“载体反叛基因”的角度切入,分析始祖尤弥尔的心理状态,以此理解《进击的巨人》大结局。
在这个视角下,《进击的巨人》的结局也许并不是一个神经病式的烂尾,而是有一套自洽的内在逻辑。
我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最终话的加页还没有出来,文中的分析是基于连载版的结局展开的。大家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这些分析很可能已经被加页打脸了。但也没关系,自从几年前写出“两千年的梦:《进击的巨人》剧情全解析”那个系列的文章之后,我当年的分析就被后来的剧情疯狂打脸,这几年来,我的脸就没消肿过。
下面我们就来对始祖尤弥尔做一番心理解读,在这个基础上理解《进击的巨人》的结局。
但想要搞明白始祖尤弥尔在干什么,我们得从看似跟她没啥直接关系的倒数第三话——137话——开始讲起。在这一话里,吉克在“道路”里向阿尔敏透露自己为什么要实行那个自我灭绝的安乐死计划。他和阿尔敏的对话看似三言两语,没什么东西,但其实解读尤弥尔、解读巨人结局的钥匙就藏在这一小段对话中。
接下来,我会先用比较多的篇幅把137话里吉克与阿尔敏的这段对话解读清楚,然后再用解读这段对话的那个框架来理解始祖尤弥尔。
吉克与阿尔敏的对话
在道路里见到阿尔敏之后,吉克是这样跟他解释自己的安乐死计划的,他说:
“距今很久以前,这世界还只有物质存在的时候,形形色色的某些东西不断出现又消失,到最后终于有某个东西存活下来,我们称之为生命。 就结果来说,生命存活下来的理由是,它具备了‘繁殖’这个特性,为了扩大族群,生命逐渐改变形态模样,适应各种环境,才有了今天的我们…… 所以说,活着的目的,就是‘繁殖’。”
然后吉克把话题引向了灭绝和死亡。他说,死亡,也就是种族的灭绝违反了繁殖的目的,因此才有恐惧这一项责罚——人之所以恐惧,是因为有繁殖这个本能在作怪。
不过阿尔敏显然有点跟不上吉克的节奏,他说:“我还不打算放弃的。”
吉克说:“为什么,又是为了繁殖吗?延续种族这件事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这句话一问出来,阿尔敏才有点呆住了:对啊,我们这样拼死拼活的,到最后到底是为了谁?
吉克紧接着补了一刀,他说:
“现在所发生的事,可以说是被恐惧支配的生命的所引发的惨况,毫无意义的生命活动所带来的恐惧。”
“为什么不能输呢?反正人们活着,迟早都会死,不是吗?说不定在临死前,反而会觉得松了口气,那些不明白到底有何意义,只是为了繁殖,而被他人操弄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如今终于得到自由了。”
基因的奴隶
这段对话的潜台词显而易见:我们这些“人”拼死拼活,为的真是我们自己吗?其实并不是啊。归根结底,我们只是被害怕死亡的本能驱使,而这个本能的目的,并不是要保全我这个人,或者是保全我脑瓜里的这个灵魂,这个本能的目的,只是为了繁殖,只是为了让我身体里的那份基因复制一份传递下去而已!
临死的时候,我们松了口气,觉得终于得到了自由。这真是因为我们意识到自己终于摆脱了别人的操弄吗?不,那是因为我们意识到,我们终于摆脱了基因的操弄。
吉克的观点归纳成一句话就是:人之所以不得自由,不是因为我们是其他人的奴隶,而是因为我们是基因的奴隶!奴役我们的,归根结底不是来自外部的敌人,而是来自我们身体内部的基因。
那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这种基因的奴役,最终得到自由吗?
吉克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跟基因一拍两散。他的“安乐死计划”就是这么来的:我们不想当基因的奴隶了,所以我们干脆弄死自己,跟基因同归于尽。
但,这是唯一解吗?
其实不是的。
吉克那一番说辞,并不是什么特别新鲜的观点。他的这套说法很明显是源自于英国演化生物学家理查德·道金斯提出来那个 “自私的基因”的观点。
理查德·道金斯在他那本名著《自私的基因》里普及过一个重要观念,那就是:进化的基本单位是基因,而不是生物个体。
如果我们用拟人的方法来看待生物进化的话,那么进化实际上就是基因想尽一切办法要让自己一直复制下去,而我们这个生物体呢,只不过是基因的载体(或者叫载具,或者叫容器),基因不停地修改我们这个载体的参数,好让它尽可能把基因保存好,并且尽可能地复制传播出去。
我们这些活生生的生物体,其实只不过是基因用来复制它们自己的工具罢了。我们身上表现出的各种各样的本领,其实都是为基因服务,它们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更好地让基因保存和复制而已。
——所以,生物体其实是基因的奴隶。
到这里为止,是不是跟吉克的观点如出一辙?
那是不是说,按照“自私的基因”这个理论,载体就真的只能甘当基因的奴隶,毫无自由可言呢?
并不是。因为载体是可以对基因发起叛乱的。
载体的叛乱
载体之所以有可能叛乱,是因为基因对载体实施的控制,很多时候是一种弱控制。在弱控制的条件下,我们这些基因的载体有可能违抗基因的意志。(当然,这里说的“意志”都是加引号的,基因没有意识,这是一种拟人的说法,进化论里的很多观点不这么拟人化地来说就很别扭,这一点上请不要抬杠。)
那么什么是弱控制呢?弱控制是与强控制相对的。
强控制就像是我们拿着遥控器控制模型飞机飞行,模型飞机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由你手上的遥控器发出的。基因也可以这样控制它的载体,规定好生物体的每一个动作。比如,在有一些昆虫的基因里就编码了一整套如何建造巢穴的详细指令,有些蚂蚁或者蜜蜂能在基因预设好的指令指导下建造出非常复杂精美的巢穴。
强控制的优点是掌控性极强,模型飞机百分百听你的,绝对不会做出不符合指令的动作。缺点是,灵活性极差。模型机一旦不小心飞出视野,因为没有自主调整能力,就很容易幢楼,机毁人亡。
生物体也是这样,蚂蚁、蜜蜂的巢穴还没完工的时候,只要巢穴的结构被一些意外破坏了一点点,它们就再也不可能完工了,它们完全不会纠错。因为这种行为看起来非常复杂精妙,但只要它是在基因的严格指令下完成的,它实际上就非常刻板僵硬。就像是模型飞机可以在你的遥控操纵下做出各种眼花缭乱的翻转腾挪动作,但它的灵活性其实是0,一旦飞出你的视线,它就会用眼花缭乱的翻转腾挪动作去撞楼。
在《进击的巨人》里,吉克其实就是一个基因的强控制论支持者,他认定人也是处在基因的强控制之下的,人就像蚂蚁和蜜蜂这样,只能按照基因的指令来行动,所以人毫无反抗基因奴役的可能性,要摆脱奴役,就只有一拍两散这一条路。
但吉克不知道的是,实际上,基因对载体的控制还有另外一种,那就是弱控制。
弱控制,就是把一部分控制权下放到了那架模型飞机上,让它不是百分百地按照遥控器发出的指令来做飞行,而是可以自主地决定一部分动作。比如在模型飞机上安上距离传感器,并且在飞机的芯片里写好规避障碍物的程序,每当接近障碍物时,模型飞机就会暂时无视遥控器发出的指令,自主决定往反方向飞。有了这种弱控制,模型飞机的灵活性就大幅提升了,即便没有来自遥控器的明确的指令,它也不会无脑幢楼。
基因的载体越是要适应复杂多变的生存环境,越是需要有灵活性,在演化的力量推动之下,基因就越是会倾向于弱控制。
弱控制与强控制相比,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基因更多地不是直接给出明确死板的行动指令,而是会给予生物体一些很宽泛、很笼统的目标。
比如,基因不是命令你:只要见到这个三围数字和这种长相的女人,就立即上去跟她生娃。相反,基因只是让你产生了一种情感和欲望,你看到一个身材姣好、相貌端正,气质优雅的女性的时候,你不会直接上去跟她实践生娃的行为,相反,你会觉得自己恋爱了。有了这份爱的冲动,你会更灵活地、自主地排除各种预想不到的艰难险阻,最后争取跟她走到一起,完成生娃繁衍的动作。
弱控制是用情感、欲望来干预行为的大体方向,但不干涉行动的具体路径。它是一种曲折的,间接的控制,但往往能更灵活地达到目的。
弱控制能灵活地适应变化,而我们人类正是地球上适应变化的王者。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人类很大程度上只是被基因“弱控制”的,我们是一架浑身装满了各种传感器的模型飞机。
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不是机械地执行基因下达的具体指令,而是可以根据眼前的状况自己做出选择,而这种选择的自由,其实就是人类的自由意志。
自由意志
但对于基因来说呢,人的自由意志是一把双刃剑。自由意志让人类具备了极强的适应能力,为基因的复制提供了最大的保障。但与此同时,拥有自由意志的人类意识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那就是——我们这个载体的利益和基因的利益其实在很多时候都并不是重合的。
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基因让我们产生性冲动和性快感,性冲动和性快感对于基因来说,作用是激励载体进行性行为,从而完成基因的复制,但我们这个基因的载体却可以选择带着各种避孕措施做爱。人类决定只为自己的快乐而做爱的那一刻,从基因的角度看来,那就等同于载体的叛乱。
所以,有弱控制的地方,就有自由意志,有自由意志,载体就有机会对基因的奴役发起叛乱。
基因的载体无视基因的操控,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这是什么?这就是一种进化意义上的自由。
所以,我们人类这个物种其实本来就不能说是基因的奴隶,人类的很多行为、很多选择,本来就是相当偏离基因复制它自己这个原始目标的。
你喝一杯代糖饮料,只享受甜味,而不给身体提供热量,这时的你就是自由的。
你在b站看小姐姐跳舞,而不去追求现实中的女孩子,这时的你也是自由的。
我们人类既是最强的基因载体,同时也是最反动的反叛者。
人类根本就不用靠自我灭绝来摆脱基因的奴役,因为人类本来就有一定的自由度。所以,吉克那套说辞其实站不住脚,就算他的安乐死计划有合理性,也不能从生物体摆脱基因控制这角度来论证,他是吃了没读过进化心理学的亏。
其实在137话里,吉克刚说完这些,就被阿尔敏啪啪打脸了。阿尔敏在道路的沙子里看到一片树叶,想起往事,他说:
“那是在黄昏的时候,我们三个人比赛,看谁最快跑到山丘上的那棵树……那一天的风很暖和,光是跑步就觉得很舒服,……
那时候,不知为何我心里这么想着,该不会,我是为了在这里三个人一起赛跑才会出生的吧? 雨天呆在家里看书的时候,松鼠吃着我给的果子的时候,还有大家一起逛市场的时候,我都会这么想。
感觉,这些平凡的瞬间,其实相当重要。
对我来说,尽管跟繁殖没有任何关联,全是相当重要的东西。”
阿尔敏说的是什么?阿尔敏说的,不就是载体对基因的叛乱吗?基因让我们繁殖、繁殖、繁殖,但我们去山上吹风,躲在家里读书,去喂松鼠果子,有些时候,我们其实是可以选择不当基因的奴隶的,在这些时刻,我们其实就是自由的。
根据上面这番解读,可以说,吉克的安乐死计划是属于“没文化真可怕”,那么尤弥尔、艾伦和三笠搞得又是哪一出呢?
艾伦灭世到底完成了什么?尤弥尔又想要得到什么?为什么故事最后的关键会落在三笠头上?这些是我接下来想要回答的问题。
这一切要从尤弥尔的精神状态里寻找答案。
我们现在有了“载体反叛基因”这个框架,就可以用它来解读始祖尤弥尔的精神状态,进而理解整个《巨人》结局的立意了。
尤弥尔的精神状态
在139话里,艾伦对阿尔敏说,他在道路里接触到始祖尤弥尔之后,发现一件很让人难以置信的事,那就是这两千年来尤弥尔一直深爱着虐待她、奴役她的弗里茨王。就是这个羁绊让尤弥尔两千年来不得自由,一直徘徊在道路里。
艾伦又说,他其实并不清楚尤弥尔内心深处的想法,不过他能感受到尤弥尔的确为了追求自由而饱受折磨。艾伦觉得尤弥尔深爱着弗里茨王,但又想不通为什么尤弥尔想要摆脱这份爱情。
艾伦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我想它带给读者的可能是双份的困惑。首先,尤弥尔爱上弗里茨王这个设定就很让人觉得突兀,很多人觉得这是《巨人》最大的败笔。其次,尤弥尔既爱着弗里茨王,又想要摆脱这份感情,这是闹哪样呢?
但其实只要把这段对话放到我们前面说的这个“载体反叛基因”的进化心理学框架里来理解,这两个困惑就同时被解开了。
真相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普通人类不能说是基因的奴隶,但始祖尤弥尔却是。
尤弥尔是人类与怪诞虫结合的产物。也许是因为怪诞虫是一种从智能上来说比人类低等得多的生物——毕竟看着像是软体动物嘛——所以可以推想,怪诞虫是被它的基因“强控制”的,怪诞虫好像没什么自由意志,它好像完全是靠非常直接的本能来行动的。
于是,跟怪诞虫结合之后,尤弥尔的行为也有了这种被“强控制”的特点。在有些事情上,基因似乎是对尤弥尔下达直接的、不可违背的指令的。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尤弥尔无法靠自己的意志摆脱对弗里茨王的依恋。
艾伦的确在道路里感受到了某种非常像是爱情的东西,但那其实不是爱情,而是一种动物本能一样的依恋,是所谓的“烙印”。
尤弥尔的烙印
烙印是动物行为学里的一个概念,它是这么一种现象:在动物成长的某个敏感期,基因会开启一个指令,让动物非常快速但是很刻板地形成一种行为模式。
这个指令就像是烙印到脑子里一样,只要被烙印上,动物就会像行尸走肉一样执行那个行为,就好像是生物体和基因签订了一个恶魔的契约一样,牢不可破。
恶魔的契约?好耳熟啊。
关于烙印,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一些鸟类在刚出生不久开启的后代烙印(Filial imprinting)。后代烙印的作用是让鸟类的幼体学会辨认母亲。比如小鸭子出生后会把它第一眼见到的比较大的可移动的物体当做母亲。
但这种烙印是非常机械的,一旦发生,就很难改变。小鸭子生下来第一眼看见一辆玩具汽车,它就会一辈子死心塌地地跟着那辆玩具汽车,再也不会认自己真正的母亲。
烙印,可以说是基因对载体进行强控制的最极端的形式。
如果带着烙印这个概念来审视尤弥尔对弗里茨王的感情,那是不是就发现,它并不像是爱情,反而是像极了烙印呢?
而且,这也不是“烙印”这个概念第一次出现在《巨人》的故事里了。
在这之前,《巨人》里有这么一拨人也深受烙印的影响,那就是阿克曼家族。
阿克曼家族的烙印
每个阿克曼家族的人都会在生命里的某一刻形成对另一个人的烙印,会无法抑制地依恋那个人,死心塌地地为那个人效忠。兵长依恋埃尔文团长,三笠依恋艾伦,都是这样。
这种依恋并不像是人类的感情,反而更像是小鸭子对看见的第一个活物那种反应,是完全不受意志控制的,是强迫性的。
这样看来,阿克曼家族的精神状态与始祖尤弥尔的精神状态之间有非同一般的共鸣。
这种精神状态概括起来就是:普通人类是以被基因弱控制为主,自由意志多于无脑服从,而始祖尤弥尔和阿克曼家族的人是以被基因强控制为主,无脑服从经常压倒自由意志。
这样我们也就可以理解尤弥尔的那种矛盾了:她不受控制地依恋着弗里茨王,死心塌地地为弗里茨王效忠,但这并不是基于她的自由意志,而是基于一种像小鸭子依恋第一个活物那样的烙印。
但是,尤弥尔的精神里那一点点不占优势的自由意志却又不甘于这种动物般的命运。
这就是艾伦在尤弥尔身上感受到的矛盾所在。她一方面不可抑制地依恋着弗里茨王,一面又渴望摆脱这种依恋。
于是,两千年来,她始终在寻求某个人来帮她从这种痛苦中解脱。
艾伦说:这个人后来终于出现了,那就是三笠。
为什么三笠能让尤弥尔解脱?
为什么是三笠呢?
直到故事结束,艾伦和阿尔敏也不明白为什么是三笠。
但在我们这个框架里,原因其实已经不难理解。
为什么阿克曼家族与尤弥尔都深受烙印的困扰?这难道只是谏山创随手搞出来的巧合吗?
当然不是。
你还记得第九大巨人——进击的巨人——是怎样出现的吗?世上本来只有八大巨人,而进击的巨人是被尤弥尔的自由意志创造出来的。
也就是说,尤弥尔自己虽然早已不在人世,但她可以把自己的精神投射到人世间,进击的巨人就是尤弥尔精神世界里自由意志的化身。
自由意志,投射到人间变成了进击的巨人。
那么,不自由的那部分,投射到了哪里呢?
显然就是投射到了阿克曼家族身上。
这就是为什么阿克曼家族与尤弥尔一样“不得自由” 。
也就是说,尤弥尔的精神一分为二,在人间制造了两个化身,被基因弱控制的自由意志化身为进击的巨人,被基因强控制的动物本能化身为阿克曼。
而在这两者之间,进击的巨人其实反倒并不是最关键的,因为它本来就是尤弥尔的精神中不需要被救赎的那一部分,最关键的,需要被救赎的,其实是阿克曼。
从故事的结局反推,我们知道,身在道路中的尤弥尔似乎没有办法自己直接完成对自己的救赎,但她可以通过自己在人世间的“化身”来办到这一点。
如果人世间的阿克曼成功打破了基因的强控制,解除了自己与那个一辈子依恋的人之间的烙印关系,那么天上的尤弥尔也会打破自己与弗里茨王之间的烙印,完成对基因的反叛,获得精神上的完全自由。
也就是说,地上的人类打的其实只是一场神的“代理人战争” 。神在人间的化身们的命运,同步地决定了神的命运。
这就是为什么故事最后的关键,完全落在了阿克曼家族的最后一位代表——三笠——身上。因为三笠·阿克曼的自由,就是尤弥尔的自由。
这也就是为什么尤弥尔的命运最后是由三笠能不能挥出砍向艾伦的那一刀来决定。
这一刀,是三笠精神中自由意志战胜基因操控的象征。
这一刀挥出去之后,三笠和尤弥尔就一同完成了载体对基因的反叛。
从挥出那一刀的这一刻起,人间的三笠才从一个“基因的奴隶” ,变成了一个“人” 。天上的尤弥尔也才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所以,三笠最后斩向艾伦的这一刀,斩断的是“爱”吗?其实不是啊,三笠斩断的是烙印,是那种她无法自主控制的动物本能般的依恋。
在这一刀挥出去之前,三笠对艾伦的感情里其实根本就没有爱情,而只有依恋。三笠那一刀,斩断了艾伦的头颅,也斩断了基因和本能对她意志的束缚。
有人说,谏山创在最后几话居然用爱情这个在整部作品中几乎没有出现过的要素来收尾,这简直就是精神错乱。但实际上,这才是最后这三话的要旨所在。
三笠斩断艾伦的头颅之前,她对艾伦的确从来没有过爱情。因为爱情是只属于“自由的人” 的,而不属于“基因的奴隶” 。
如果没有那一刀,三笠也永远也不可能吻艾伦。
吻是爱的表达,那也是只属于自由的人的。
为什么尤弥尔看到那一吻的时候要在一旁微笑?
难道她是心理变态?看到一个女人吻着一个刚被自己砍下来的头颅而感到很快活?
当然不是。尤弥尔的笑,其实是在对三笠、也是在对自己说:
从此,
你不再是挥舞砍刀的战神,
也不是被基因驱使的奴隶,
你只是一个会爱的普通人。
孩子,你是自由的。
p.s.一点补充:
虽然始祖尤弥尔被我说得像是个知心大姐姐似的,但再转念一想,她难道不是个彻头彻尾的邪神吗?为了完成她自己一个人的自我救赎,她完全是把人类的命运和生命视如草芥。
尤弥尔完成自我救赎的代价是什么?代价是地球上80%的人口灭绝!
别说灭世是艾伦一个人干的,书里有很多细节暗示,灭世是尤弥尔与艾伦两个人的共同意志:
站在艾伦的角度,灭世有拉平艾尔迪亚人和外族人实力差距的考虑,但站在尤弥尔的角度来说,灭世只不过就是一个诱饵,一个为了引出三笠那一刀的诱饵罢了。
正是因为灭世的刺激,三笠的精神里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自由意志,以至于冲破了烙印的枷锁,这才有了尤弥尔的解脱。80%的人就这样惨死了啊,他们的死,不过就是为了成就尤弥尔一个人的救赎而已。
在137话之前,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倾轧把世界变成了人间地狱,这是一种天地不仁。
在137话之后,神视人的生命为草芥,这是另一种天地不仁。
公认很经典的前137话和看起来很邪典的最后3话其实殊途同归。
在最终话出来之前,谏山创是薛定谔的谏山创,他一直处在军国主义者与和平主义者的量子叠加态里,大结局出来之后,他貌似是坍缩到军国主义者那边了。但我看谏山创既不是军国主义那边的,也不是和平主义那边的,他是老子那边的。
因为从第一话直到最后一话,谏山创其实都只说了一句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文:魏知超
我2022年出版了一本新书《24帧心理密码:电影中的心理学》。
王家卫、李安、诺兰、宫崎骏、陈凯歌这些大导演内心有什么秘密?经典电影情节里有什么心理密码?科幻片、恐怖片、武侠片里的各种设定有什么心理学内涵?来了解一下?
【漫画内容剧透警告!!!】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过——
分明是描写人类战争史的《巨人》,为什么要引入“有机生物的起源”这一概念?
并且这个“有机生物的起源”,还是一切罪孽的导火索,整个故事的核心与开端?
这个问题严重带偏了我理解《巨人》的视角。我之前猜测“道路隐藏着连接所有生物的能力”,并声称“巨人吃人的天性代表着生物追求自由的本能”——这些其实都源自对“有机生物的起源”浅尝辄止的思考,更详细的观点太过狂野没好意思说。
但近几话出现了些有趣的细节——长得像虫爬得也像虫的“丧尸进击兽”;满脸写着“不自由”的艾伦和始祖尤弥尔;要把艾伦拉出来问问“你究竟哪里自由了”的阿尔敏。在准备这期视频的过程中,我又无意间发现了谏山创16年的访谈视频,他透露《巨人》的部分灵感,来源于他小时候在乡野生活时观察到的动物捕食行为。
面对这些线索,原本不好意思说的观点终究还是不吐不快了了。本期讨论重心是“巨人之力”及“阿克曼之力”。具体内容是结合《天元突破》的故事、爱猫人士薛定谔的观点、从“热力学第二定律”的角度,去论证《巨人》世界“不自由”的根源。并提前抛出结论——
“当第一个生物降生于世后,世界就已经失去自由了”。
单从角度和结论就不难看出,内容胡来得很,还有大量无关巨人却不得不提的前置剧情。如果您恰好看过《天元突破》,那么看这玩意绝对不亏,UP对《天元》与“热二”的联系相当自信,它会让你对“突破天际的钻头”产生全新的理解。
可要说《巨人》和“热二”也有关系,未免有些胡言乱语。《巨人》距离完结只剩两话了,余下的空间非常有限。悲观考虑的话——“145代王和戴巴家真没别的意思”,“通道就是通道,除了车速快点跟马路也差不多”,“三笠头痛是因为布洛芬还没发明出来”,“艾伦地鸣是要带着小弟找谏山创讨个说法”——面对如此紧张的篇幅,哪敢奢望自己的理解被证实,就怕连被打脸的机会都没有,但我还是希望大家耐心看完,就当关怀一下被谏山创折磨得不成人样的PO主吧!
回到正题,简单聊聊《天元》——
《天元突破》首播于07年4月,这部后来被称为“燃系动画天花板”的杰作一经问世,便凭借空前热血的演出风格,让“钻头”成为了老二次元心目中最“浪漫”的存在。它探索了超级系萝卜片表现力的极限,和《反叛鲁鲁修》一并成为了萝卜动画黄金时代的绝唱。与多年以后的《博人传》一起,为动画热血程度划分了区间。但抛开鲜花与赞美,也有批评认为《天元突破》空有热血的表象,精神内核空洞平庸,甚至为此提出了“废燃”这一颇具嘲讽意味的说法,而我不以为然——《天元突破》的内涵,被极大地低估了。
解释《天元》的故事前,首先得知道“什么是熵增”——
滴入清水中的墨汁会很快扩散,整齐塞进口袋的耳机线拿出时往往乱成一团,无人打扫的房间会逐渐脏乱。这些符合我们直觉与经验的现象,逆向发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从统计物理学的角度来看,这是因为宇宙自发地朝着“可能性最大”的状态演变,而粒子无序而散乱地分布在系统各处的概率,要远比它们有序而集中地汇聚于某个角落的概率大得多,用来衡量系统“无序程度”的参数,便是“熵”(entropie)。事物自发演变的过程,往往伴随着“熵”的增加。
德国物理学家克劳修斯于1865年提出了“熵”的概念,以它为核心的“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克劳修斯表述“不可能把热量从低温物体传向高温物体而不引起其它变化”,揭示出孤立系统由“有序”走向“无序”且不可自行逆转的必然趋势,带来了对于“宇宙终极命运”最为冷酷绝望的假说:“热寂”——“熵”的总量将不断增加至极大值,直到所有物质温度达到热平衡,宇宙再也无法进行任何能量传递活动。没有运动、没有生命、无法做功,陷入永恒而沉默的死寂。
对于孤立系统“整体”而言,“熵增”是无法逆转的趋势。但“熵减”的现象,却悄悄发生在“局部”之中。对此最有发言权的,就是身为智人的我们。知名萌宠博主埃尔文·薛定谔,在其著作《生命是什么》中说道——“人活着就是在对抗熵增”。明明“熵增”才是必然,可地球上的生物,却在数十亿年的光阴中,重复着由简单到复杂、由无序至有序的“熵减”过程,并最终演化出具有高度智能与复杂结构的人类。生命的诞生与演化,真可谓“热力学的奇迹”。
而《天元突破》所讲述的,正是“不断演化的生命”对抗“宇宙终极命运”的故事。
《天元突破》的设定中,物种演化的力量被称为“螺旋力”。全作最大反派,曾经也是依靠“螺旋力”获得高度文明的“螺旋族”。但某一天他们突然发现——不断增加的“螺旋力”终将毁灭宇宙。于是他们歼灭了宇宙中其他的文明,压制全宇宙生物的进化,同时封印了自己族人的肉体,化作纯粹的精神能量,以“反螺旋族”的名义,成为了宇宙的独裁者。
挖洞为生的少年西蒙,得到关键物品“核心钻头”后,在大哥和同伴的帮助下,离开了阴暗的地下,见识了世界的全貌,藉由多次“合体”飞速进化——最终凭借一往无前的“螺旋力”,推翻了“反螺旋族”的独裁统治,让宇宙中停止进化的生物开始复苏。
乍看之下,《天元》热血王道的剧情似乎毫无保留地歌颂着“生命”,作为“热力学的奇迹”,“生命”的确是文艺作品点名表扬的常客,聚焦这一主题的纪录片也往往能获得极为夸张的好评。世界之所以如此美丽,正是因为“对抗熵增的生命”,在死气沉沉的星球上点燃了火种。
可既然宇宙因“熵增”走向末路,生命的存在又是“熵减”的现象——为什么“反螺旋族”会得到“生命演化招致宇宙毁灭”的结论呢?
这就得说起,在“人活着就是对抗熵增”之后,薛定谔的另一句更著名的话——
“生命以负熵为食”(Life feeds on negative entropy.)
“熵减的生命”看似打破了“熵增定律”,实则是因为生物体与地球都并非孤立的热平衡系统——太阳的热能带来源源不断的“负熵”,生物体从环境汲取“负熵”用以维持自身的“有序”,它们新陈代谢的“正熵”却让环境变得更加“无序”。环境的“负熵”逐渐减少,生命进而演化出更强的“汲取负熵”的能力,结果便出现了以其他生命为食的“消费者”,种间关系从单纯的竞争转向残酷的捕食。生命“对抗熵增”的代价,是环境与其他生命的牺牲。人类赞美自然世界的“美丽”,往往是对“残酷”一面选择性忽视的结果。
而在薛定谔与“反螺旋族”眼中——“熵增的加速器”,才是所有生命的本质。
我认为谏山创对于“生命”,有着同样悲观的理解,为了说明这一点,就得谈谈“巨人起源”在现实世界对应的原型,至少有四个——
一、寒武纪生物怪诞虫
这种样貌奇特的古生物,虽说和“有机生物的起源”搭不上边,但作为“寒武纪生物大爆发”的代表作,算得上是“物种演化”的一大象征。
二、脊椎动物的脊髓
无论“巨人起源”还是核心设定“通道”,它们的外形和功能,都和动物的神经系统非常相似。这也为故事结局提供了不少猜测的基础,这点我们日后再议。
三、LUCA
“所有物种分化前的最后一个共同祖先”(The Last Universal Common Ancestor)也就是现实世界所谓的——“有机生物的起源”。
四、Eitr
北欧神话中流淌于冰冷之河、纯净而致命的物质,孕育了原初巨人“尤弥尔”,它存在于所有巨人的体内,是所有巨人都被视作“邪恶存在”的理由。这是四种原型中最直白的对应——“始祖尤弥尔”的名字和诞生方式,其子民被称为“恶魔后裔”的处境,《巨人》和北欧神话的设定如出一辙。
讨论的关键就在于后两种原型——为何谏山创要强调“Eitr(巨人起源)”同时扮演着“LUCA(物种起源)”的角色?
如果某种物质孕育的“巨人”都很邪恶,那同样从这种物质中诞生的“其他生物”又怎能是完全清白的?
会不会在谏山创眼中,所有生物都是带着“原罪”降生于世的?并且生物的“原罪”和巨人的“原罪”本质完全相同?
这让我想起——多年以前,面对杀人犯时,少女三笠觉醒“阿克曼之力”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当时她首先想到的并非如何保护自己,而是闪回了弱肉强食的动物捕食行为,并发现眼前同类相残的场面,和往日司空见惯的光景并无区别。少女从中攫取出“阿克曼一族”的强大力量,一击毙命了眼前的歹徒。
两个年仅9岁的孩子反杀三个成年男子,那种以牙还牙、千倍奉还的狠劲,在给观众带来震撼观感的同时,也为当时的谏山创带来了不少非议。有人认为这种价值观暗藏一丝“军国主义”的凶狠,是试图用自然法则来合理化人类的侵略与罪行。“高达之父”富野老爷子也曾于2013年,因为看不惯谏山创在访谈中的发言而对他提出猛烈的批评。
可随着《巨人》的世界观几经反转,作品内在的“反战”气质愈发显露,“无垢巨影射国人”的谣言不攻自破。富野老爷子也在六年之后,改口夸赞“《进击的巨人》要比它的外表更加‘现实主义’”。
我想大家最开始可能误会了——谏山创的意思,并不是“人类的罪行就像自然选择一样顺理成章”;而是与之相反,“自然选择就像人类的罪行一样残酷丑陋”。有某种刻进所有生物DNA中的东西,同时催生了捕食与鲨鹿、仇恨与战争。事实上,人类确实也并非唯一会发动大规模战争的地球生物。在我们很少留意的脚下,一些膜翅目的小昆虫每天都在上演着相似的事件。
这样说来,三笠觉醒“阿克曼之力”时想到的景象也许并非偶然。反而为读者猜测“阿克曼之力”觉醒条件提供了宝贵的样本,故事中明确已知的“觉醒阿克曼”仅有三笠、肯尼、利威尔。而详细描写了觉醒情景的只有三笠。
“阿克曼之力”是如何觉醒的?“保护宿主”?肯定不对。因为在肯尼遇到乌利、利威尔遇到埃尔文之前,他们的力量已经觉醒了。而三笠在觉醒之际,比起保护眼前的小男孩也更关心每天现场直播的《动物世界》。将“护主”的契机排除后,我们又该如何理解“阿克曼之力”觉醒的条件呢?
好在,一只小小的三笠,竟然为读者提供了两个样本。
深度参与《巨人》动画版的脚本家濑古浩司在官方小说《Lost girls》及其同名改编冻鳗中,设想了平行世界中的另一种可能——玛利亚之墙没被破坏,三笠的双亲没有遇害。她的“阿克曼之力”自始至终都没能觉醒。但有一天,三笠和艾伦外出游玩时,正面遭遇了几条正在啃食人类尸体的野狗。艾伦被野狗生生地逼近后,三笠的DNA动了一下,对方便放弃捕食的想法转身离去了。
综合以上两个场景中相通的部分,也许“阿克曼之力”觉醒的条件是这样的——在遭受严重威胁的危急时刻,理解“生命不得不在掠夺中存活的本质”,并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做出夺走其他生命的觉悟。肯尼和利威尔可能也是因为类似的事件,才早早觉醒了“阿克曼”的力量,毕竟在肮脏罪恶的王都地下街中,鲨鱼被鲨并不新鲜。而三笠的父亲小日子过得太好,所以即便过着以掠夺其他生命为日常的狩猎生活,并有妻子女儿这样明确需要守护的对象,仍然没能觉醒“阿克曼之力”——也许是因为在他第一次遭受生命威胁时,就已经死了。
我们在马莱篇中,得知阿克曼一族是“巨人科学的副产物”,“拥有巨人之力的同时保持着人类的体型”。换言之,“阿克曼之力”本质还是“巨人之力”。而通过枭与格里沙的对话和始祖尤弥尔的过去,又可以知道“巨人之力”来自“有机生物的起源”。这也许就是为何三笠的觉醒总是和“动物的捕食”相关联——因为巨人之力、阿克曼之力、以及“掠食动物生杀予夺的力量”,本质上是相同的力量。
我一直认为这个结论正是谏山创的野心之一。
我常常说——《进击的巨人》是那种出道即巅峰、作者本人也不可能超越的作品。因为它是一个创作者对自身世界观最淋漓尽致的表达,这样的表达一辈子只会有一次。但我还没说过——除了那些我们非常熟悉的主题,我还感觉谏山创在试图寻找一种“共通的力量”,它能够同时解释动物的捕食、人类的罪行乃至国家与种族间的争端。
为了方便称呼,我借用《天元突破》的概念,称之为“螺旋力”。在“螺旋力”的效用下——以负熵为食的生命,为了对抗自我的熵增,而加速了环境的熵增;为了确保自己的自由,而从世界夺走了自由。它富集于人类的体内,便创造出靠吃人寻求自由的鲨鹿机器;它作用于民族与国家,便演变为维护集体利益的排异与战争。
进化的历史即是捕食的历史,文明的历史即是战争的历史。
能够利用“螺旋力”的实验产物阿克曼,得先认清生命“不杀便被杀的残酷本质”,才能启动这种力量。从小便抱有此种观念的艾伦耶格尔,则是一直被周围的人评价为“体内潜藏着巨大的破坏性”。在我讨论“无垢巨人行动机制”的视频中,曾根据肯尼的名台词“所有人都是某种事物的奴隶”,延伸出“所有巨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但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所有生物都是某种事物的奴隶”。
《巨人》第130话中,艾伦发问这一切是从哪里开始的——他想起儿时树下漫长的梦,想起两千年前被放跑的猪。但也许故事真正的源头,比这些还要古老久远得多——“当第一个生物降生于世后”,“世界就永远失去‘自由’了”。
而要想从根源上解决一切,便意味着所有生物都得和“自己的劣根性(螺旋力)”挥手诀别。即使是在文艺作品中,这也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榨成橙汁都比这靠谱得多。
爱因斯坦在他的后半生,都在致力于研究能够统一微观粒子间四种相互作用力的“大统一理论”,但直至生命的终点也未能如愿。如果谏山创在他的作品中也进行了类似的尝试,那么就算结果无法令人满意,过程也无疑是勇气的赞歌。好在文艺作品毕竟不是科学,可以杜撰出架空的设定方便创作使用。开头所提到的《天元突破》,又给出了怎样的答案呢?
给我记着,这钻头将会在宇宙上开出一个巨大的风洞
那洞会成为后来者的道路
把已经倒下的人们的愿望 还有未来人们的希望
把这两种心情全都织入双重螺旋之中 挖出通往明天之路
那就是天元突破!
那就是红莲螺岩!
我的钻头 是突破天际的钻头啊!
西蒙给出的方案,可能是所有文艺作品中,人类“对抗熵增”最疯狂的计划——
滴入一杯水的墨汁会逐渐扩散至相对稳定的状态,但如果将这杯水倒入更大的一杯水,原本停滞的扩散便会重新开始。在“反螺旋族”眼中——宇宙是“世界上最大的一杯水”,因为不存在“比宇宙更大的水杯”,没有和外部进行能量交换的条件,体系才会由于“熵增”走向终极的“无序”。这种“封闭的宇宙观”正是“热寂”假说成立的条件。而在西蒙眼中,宇宙是不设限的,他凭借核心钻头从幽暗的地下来到地上,最终奔赴天空和宇宙。每一次故事舞台的进化,都是对“小杯变大杯”这一过程的重现,浩瀚的宇宙对他来说,仍然不是“世界上最大的一杯水”。
西蒙在宇宙中“开洞”的计划,意味着不断进化的“螺旋力”,最终会打破宇宙的“封闭性”。让宇宙同外部做功、自身熵减成为可能。系统的“熵”因此无法达到极大值,宇宙也就永远不会走向名为“热寂”的终点。这,就是《天元突破》,这,就是“突破天际的钻头”真正的含义。
回到《巨人》,谏山创曾说这是一个“成长礼”的故事。如果由此联想八年前富野由悠季对谏山创的抨击,也许这个成长的仪式不单单是献给故事里的角色,同时也是献给小时候一度沉浸于复仇快感的作者自己。那么在作品中与代表这种意志的“巨人起源”彻底诀别,无论对于艾伦还是创哥而言,都是这场成长注定迎来的结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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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先声明,本人会以漫画党的角度来看待《巨人最终季》每一集动画的制作水准,从原作漫画角度出发来解析动画改编制作中优秀与不足的地方,同时涉及大量剧透,观看本篇文章须谨慎。
作为一个原作漫画粉丝,我不得不承认,MAPPA所带来的《巨人最终季》第一集的制作水准真的让我非常满意。尽管我接下来的评论会有不少的挑刺段落,但首先必须感谢MAPPA的制作人员敢接也愿意去接《进击的巨人》这个烫手山芋,同时最终动画质量又是如此亮眼。真的,真心感谢MAPPA,满足我们巨人粉的这份热爱。
但并不代表我就会“纵容”MAPPA在动画改编中所犯下的错误,一些分镜演出和方向上的问题我仍然会狠狠批评。
第四~六集长评:《巨人》最终季e04~06个人观感
第七~九集长评:《巨人》最终季e07~09个人观感
第十~十二集长评已更新:《巨人》最终季e10~12个人观感
———————————————————2020.12.26—————————————————————
因为现在写的字数实在是太多了,从头翻到尾也很麻烦,所以个人绝对一篇影评只写三集的内容,那么e04~e06就新开一篇长评来写。
同时,下周更新巨人长评可能会比较晚,一个原因是因为下周本人实训周+考试周,时间比较紧;另一个原因则是巨人第五集因为日本放冬假停更一周,让我有喘息的时间。
———————————————————2020.12.24—————————————————————
最终季第三集「希望之门」
第一想法:突然觉得上周被我狂喷的第二集还蛮不错的。至少那一集主要的叙事节奏是正常的,整体的空间与时间都能相互衔接,避免了观感上的断裂。
第三集已经不再是“删减多少”的问题,而是“保留多少”的问题了。但这能全部怪MAPPA吗?这一季的动画集数仍然是由投资方组成的制作委员会决定的,这种剧情删改的取舍是一定要经过电视台、漫画出版社、原作者和动画制作公司等多方商议后才能拍板制作的。所以这真的是个很复杂的问题,锅不能随便扣在某一个人、某一个团队的头上。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很多人明白一点:“动画最终效果存在问题,我们这些观众能理解”≠“动画没有问题”。一些在观看过程中产生的“心理落差”或是实实在在的“删减问题”是有必要提出来并予以详细说明的。
同时,我要提前说一下,很大概率会有人拿“谏山创自己都说第三集非常好看,你算老几”“众所周知,你比谏山创懂巨人”之类的话语来阴阳怪气我。如果真要套用你的逻辑的话,谏山创以前还盛赞过那部真人版电影呢。暂且不提谏山创那个赞美是客套话的可能性有多大,难道一部作品的评价标准不应该给予作品本身吗?就像我上周说的“观影乐趣必须由正片中实际的视听效果所决定,而不是从制作手法中获取”,到了这里也是一样:针对一部作品的评价应该由观看者本人自行做出判断,而不是由制片方/动画监督/漫画编辑/漫画家对自己作品的评价来定夺。如果一切体验都要以他人的观点为根基,那「观看」与「评价」两个行为的意义又何在?
好了,废话不说了,进入正文。
看完第三集后,我一直在找合适的词语来形容MAPPA的制作,最终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词语来形容第三集的主要观感——「总集篇」。
总集篇,是某些动画中将多集中的画面重新剪辑中的集数,同时为了快速简略的概括动画剧情,基本抛去大部分故事细节,只保留核心故事素材。所以对于很多漫画党来说,第三集其实本质上跟「总集篇」没有什么差别,超快节奏的叙事下舍弃大量关键细节和情绪氛围,只展现故事主轴,让你了解一下剧情就可以了。这对漫画党来说不就是总集篇吗?
看看第三集所要改编的漫画内容:94半话、95半话、96一整话以及97三分之二话。好家伙,这种情况我真的只能说好家伙了。第一集对应漫画内容91~92两话,主要都是大场面动作戏,这样的改编是合理的;第二集对应漫画93话、94半话以及95半话,合计大概也是两话以文戏主导的改编内容,然后就能看到由于时间限制不得不进行一定程度的删改。而这一集所对应的大约2.5话漫画内容全是马莱篇的精髓,是重中之重的文戏,要在一集里面塞入那么多内容,同时又不删去op、ed,那最后的效果只能是一言难尽.....
首先说说开场到op这一段,直接删去了漫画里莱纳在战士选拔过程中处处吃瘪的过渡段落,直接跳到战士七人组的会话。
这一段被删去后所造成的主要问题,便是很难直观体现莱纳作为一个战士素质上的平庸与无能,毕竟实打实的画面永远要比台词来得更有说服力。与此同时,莱纳在战士训练吊车尾的经历又与之后艾伦跪地痛哭那段是相对应的,删去后,这种角色之间经历与心路历程的重合所带来的厚重感又会少掉几分。
另外这一段的配乐是真的蛮出戏的,非得用PV里那个激昂的BGM吗?音响监督得背很大的锅。目前主要的新曲子都是由山本康太负责的,很怀疑接下来几集泽野弘之到底会不会谱几首新曲子.....
随后便是介绍马莱主要巨人战力的片段,伴随着军官的旁白介绍,通过人物档案的快速剪辑来高效的向观众传达有效信息。这一段的设计手法在很多犯罪/谍战/特工类型片里都有出现,意在通过控制镜头衔接的节奏来让观众迅速代入剧情,喷涌的信息量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麻痹观众,让观感提升。上一集很多人吹捧的“真人电影式镜头设计”在这一集里终于有了合理有效的运用实例。但好像,也是极少数在这一集里可以夸赞的镜头设计了。
之后战士四人小队从港口出发之后,下一秒就直接跳转到他们在帕拉迪岛上赶路了。删去了漫画里他们在帕拉迪岛放逐巨人的港口停留,被长官交代注意事项的片段。同时这里马加特队长还难得的表达了对战士小队的关心,这些删去的细节也会影响观众对后续剧情的理解,产生突兀感。
至于马塞尔为了保护莱纳被尤弥尔吃掉这段,也删去了非常关键的旁白。此处莱纳内心旁白与其实际行动的反差是营造戏剧性的关键所在。而且到了后面,你会发现莱纳身上的悲剧性大部分都来源于这种言语/意愿与行动/经历所形成的残酷对照。类似于「旁观者」一话的基斯教练,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一生,但在莱纳身上,这种悲哀而荒诞的人生所产生的错位感被描绘到了极致。
原作漫画94、95的删减都已如此,96话「希望之门」就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删减问题”了,它还涉及到了与WIT的画面对比。
动画中,上一秒莱纳还在裸绞阿妮,下一秒,直接跳到贝尔托特踢破城门了。这一段给纯动画党的观感就像是莱纳勒晕阿妮之后把她带到墙内来。
而漫画里有详细展现这之后三人组是如何到达城墙破门并混进墙内的过程和心理描写。为什么谏山创的作品会被那么多读者所喜爱?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十分擅长在故事中埋下草蛇灰线的伏笔,并在后期给予充分而合理的解释(这点与他提前构思好《巨人》故事大纲分不开关系)。而战士小队千辛万苦到达城墙这段剧情的删减,恰恰造成了动画里的逻辑空缺。
同时,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本集故事的核心魅力在于“反差”,不仅仅只存在于莱纳身上,还体现在其他角色的心态与经历中。其中贝尔托特在城墙下这段最能验证我的观点,第一季第一集里那个压迫感十足的超大型巨人,在看到城墙时也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破坏它。
而变身巨人后,看着脚下那些即将被他杀害的民众,超大巨的眼睛居然被谏山创赋予了些许怜悯。而三人组与贝尔托特“对视”的镜头将那根无形的命运之线变得清晰可见,曾经爆发在少年眼中的那份仇恨到了现在竟是如此悲伤,这就是谏山创的功力。
然后,MAPPA在这一集所使用的素材恰恰是WIT所制作的破墙画面,这是让我比较失望的一点,因为漫画以故乡三人组视角展示破墙这段的精髓恰恰就是用不同视角对同一事件的反复审视,让观众在已知结局的情况下还能从中获得更多的感悟。动画直接使用WIT的素材,就相当于失去了故乡三人组的视角。
更迷惑的是,在放完第一季今井有文负责的高水准手绘铠巨之后,突然直接插入MAPPA自己制作的3D铠巨。先不提这个画面的插入会对节奏、速率以及镜头动态产生什么影响,只说画面张力的比较,已经十分出戏了。实在想不通制作组为何要这么安排,要么就老老实实全部采用WIT的素材,要么就自己尝试去做好三渲二的铠巨画面。最后用这种方案,好听点叫“自曝其短”,难听点就是“自取其辱”。
在难民收容所处,谏山创特地利用景深的变化让主角三人组与故乡三人组同框,再度强调了命运的荒诞性。而动画里只有一个远景镜头,很容易被忽视。
同时,动画又删除了三人组在田间的谈话,主要内容有对岛内局势的概括,进入训练兵团的理由,以及人物塑造(贝尔托特对阿妮的感情,阿妮的消极态度,以及莱纳逐渐成长为团队领袖)。这一段剧情的删减同样造成了逻辑空缺。
至于漫画96的结尾部分,我曾经无比期待这一幕动画化的效果,但不知为何,MAPPA热衷于修改分镜构图的惯例又出现了。这一幕可不仅仅只是莱纳坚定的宣誓口号啊,还有背景里那些将会继续改变/折磨他余生的角色啊,只有他们同框,这一幕才会有如此产生十足的戏剧张力。MAPPA,你到底是在干什么?
之后接上阿妮跟踪肯尼的部分,这之后又删了一段莱纳与104期的日常生活,还包括两人看见阿妮一脸疲惫的样子。事实是正是这些衔接部分的缺失造成了第三集故事的断裂,也丢失了很多有趣的细节。
我为什么要如此纠结与这些被删减的部分呢?难道制作组为了加快节奏而进行“适当”删减是不可行的吗?马莱篇里莱纳的回忆章节为何会被如此多的读者所喜爱,其叙事节奏的关键魅力正是“缓慢”。正是在这种缓慢的叙述下,莱纳以他所期望的马塞尔形象构建了士兵生活下的好大哥身份,那些缓慢而盈满细节的日常打闹却如此悲伤,因为观众都清晰的知晓这段故事的结局。不可否认,这种过快的节奏大幅冲淡了莱纳自身附着的悲剧性,也直接导致了最后这段双线剪辑的失败。
关于原作漫画中莱纳自杀的段落,我直接给大家看分镜吧。
谏山创真正厉害的地方,是他在这段分镜里其实插入了三条时间线:莱纳扶起艾伦并鼓励他要继续前进;莱纳等人二次破墙前后的记忆浓缩;以及最后的吞枪自杀。而第二条时间线的插入,谏山创运用了他一贯擅长的“倾斜分格”手法来处理,极其高效的帮助读者分辨出这三条时间线的差别所在。与此同时这种手法还与莱纳本人精神分裂的症状极其贴切,在临死前一生最痛苦与最美好的破碎回忆不断涌现,审视这一切罪孽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只有通过这一段分镜,我们才能深切体会到莱纳所遭受的「无间地狱」。
再联想到现在,阿妮、贝尔托特、马塞尔、艾伦、马可....那些为保护他而死的,被他所威胁的、被他所欺骗的、被他所连累的,甚至包括曾经那个弱小的自己,都化作了莱纳的梦魇。他本不该出生,本不该成为战士,本不该继承铠之巨人,本该死于巨人之口,本该尽早回到故乡,本该成为真正的好大哥。但心愿与命运总是相悖,他继续前进,在他人的期望下,又或者在自我意识的推动下步入地狱。曾经的四人小队有三个人留在了那个恶魔之岛,唯他独活;梦想成为荣耀马莱人,却又迫不得已当上了训练兵团的老大哥;在帕拉迪岛惨败归来四年后,却又成为了马莱的战争英雄。这一生所经历的反差实在太过庞杂,终于在某一瞬间,那些美好的回忆冲破了最后一层屏障,大坝决堤,他将枪口对准自己。
至此,关于莱纳的角色塑造已经到达顶峰。
动画这一段的演出,直接把漫画的时间线删了一条,只剩“莱纳鼓励艾伦继续前进”与“莱纳试图自杀”这两条时间线的平行剪辑。MAPPA再一次把莱纳自杀的根本原因给删的支离破碎,搞得好像艾伦才是他自杀的根本原因。事实是这些看似煽情的段落根本不足以概括莱纳那悲剧性的内在,甚至会在很大程度上对动画党进行误导。作为漫画章节中不输「白夜」「旁观者」的神回,几乎每一页都能让我窒息,而动画的演出效果让我面无表情,单薄而乏味。
然后,MAPPA热衷于改分镜的毛病又双叒叕犯了。我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何要在这段平行剪辑中插入一幕莱纳把枪伸入口中的镜头,漫画里只有“拿起子弹”“塞入弹匣”和“拉栓上膛”这三个分格,随后便是密集的台词涌现;直到莱纳鼓励艾伦继续前进,消灭世界上所有的巨人时,希望光明的气氛达到小高潮。下一页,莱纳吞枪的画面将一切希望打破,甚至能在漫画这种视觉载体下感受到声音的骤停,气氛跌落谷底,所以才会如此震撼。动画演出错就错在让其有了预兆,将希望氛围的构建破坏,也否定了漫画里前后行为落差所造成的震撼感,平行剪辑几乎没有形成任何有效的视觉冲击力。
其实连MAPPA自己都知道这种过度删减是不可行的,所以第二集里才会加一个PTSD士兵跳楼的镜头,就是为了铺垫莱纳的自杀。用此种拙笨的方法去弥补逻辑链的缺失,详细制作方也是迫不得已。
原作漫画91~100话是我个人认为《进击的巨人》整体质量最完美的一段,谏山创对分镜的运用已入化境,在从容的笔触下,他把一个人自我破碎的过程描写到了一种恐怖的境地。莱纳身上这种反复挣扎间所产生的人物弧光恰恰是马莱篇得以升华的重要原因,并借这个角色投射出囚困在马莱的艾尔迪亚人的精神现状,同时通过他的视角很好的完善了墙外的世界局势。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漫画党会以「战士」「旁观者」与「白夜」的水准去要求这集,因为这几话就是谏山创的文戏巅峰,没有之一。
在此引用友邻@Annihilator 在12月六日发布的广播作为观点论述:
正如他所说,观看媒介与载体的变化所产生的鸿沟是难以修复的,所以用动画的语言进行二次创作就非常重要,一方面要重现原作的语境,另一方面又需要在这种转换过程中体现出动画的独有魅力,这样才称得上是优秀的动画改编作品。至于MAPPA的制作效果,差的就是这种“第二作者”的强势介入。也不是说制作组只会照搬原作分镜,但MAPPA越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越是在各种关键分镜的演出手法上下功夫,只能继续凸显自己与WIT的实力差距。
即使第三集删去了如此多的漫画内容,其节奏依旧赶得要命,几乎没有给观众任何去细细品味剧情的时间。而这也直接影响到了声优们的发挥,台词是一句接着一句,时间点的停顿缺失导致声优都快没有正常发挥的空间了,更别提让观众去体会角色在特定处境下的感情。尤其是莱纳的声优细谷佳正,「战士」那一集的发挥有多完美,那这一集的发挥就有多平淡。这肯定不是声优的锅了,只能由制作公司来背。
那莱纳回忆力道大幅减弱是第三集大量删减剧情的原因吗?是主要原因,但不是全部原因。莱纳为何会自杀?因为在某一瞬间他已经达到崩溃的顶点。那他为什么崩溃,为什么会精神分裂,为什么会背负如此多的痛苦,以及最为关键的问题:莱纳到底是如何从一个想要与家人团聚的孩童走到这一步的。谏山创用每一个表情的细微变化,每一句反常的台词,每一个象征记忆紊乱的分镜,以及每一段温馨中透着残酷的情节,告诉读者一个普通人是如何从完整到支离破碎,甚至是“非人”的境地。那为何动画会在剧情和氛围上变得这般“支离破碎”?第三集肉眼可见的删减是主要原因,但现在再去回想第二集,也许,从MAPPA决定删去莱纳那个表情变化的分镜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现在想想,有关莱纳的核心剧情只剩地下室了,就动画现有的表现力来看,很难再有更多期待了。
个人评分:6分(麻了)
倒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人物作画这块非常稳定,没有出现过任何崩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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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季第二集「午夜列车」
看完第二集,我的感想可以用漫画131话的这张分镜来形容:
为什么呢?文戏部分大量删改,节奏平缓或是表情作画不到位等等,这些我都能理解并接受。但MAPPA在正片所做出的演出选择与最终效果真的让我无法忍受。
从正片效果来看,MAPPA大量使用了「转描」作画,这是一种动画家用来逐帧的追踪真实运动的动画技术,这种技术最早是把预先拍好的电影投放到毛玻璃上,然后动画家将其描绘下来。而这种技术在动画领域其实争议不断,原因在于转描对画师的画力和技术要求模糊。一部分人认为,转描只是对动作的“捕捉”而非创造,越是效仿真人动作的流畅,就越难以体现动画所特有的演出风格。这方面先按下不表,我们回到正片。
首先看看吉克与柯特走上房顶对话这一段,人物步态作画张数是绝对够的,动作也流畅。但问题就是2D原画、3D背景与摄影之间并未协调好,透视和空间出现了肉眼可见的错位,导致观看体验很奇怪。
然后就是乌德在海边为艾尔迪亚人未来担忧的作画了,这一段很明显使用了转描技术。流畅吗?确实流畅;张数足吗?也确实很足。但这段演出的具体效果呢?若是用传统的“分解再构成”的演算系作画,那动作的实际效果就会多很多缓急变化,在某些关键帧上加大作画张数,从而加重这个关键动作的力度与质感。而转描手法,正如前文所言,可以让制作团队在某种情况下描绘出真实、准确的运动,尽管会缺失某些关键帧对动作的加重效果,但整体来看非常流畅顺滑。所以如果靠转描之类的手法既能节省经费和时间,又能达到更出色的效果,那便是正确的做法。
但这一段的转描运用真的正确吗?跟帧率、经费什么的都无关,从乌德起身开始,动作细节就已经开始“溢出”了,过于丰富的动作细节恰恰与正常动画中的动作逻辑相违背。说得再难听点,乌德这整个动作都像是帕金森患者一般,强行接近真人的动作细节反而造成了反噬。拙劣的转描也会让画面中帧与帧之间无法顺利的衔接,而破坏画面的观感。这一段便是如此。
当然,让我更气愤的是很多人在看完正片的表现之后还会对着MAPPA硬夸“真人电影级别的镜头设计”“流畅的转描作画,经费充足的表现”“这已经是剧场版级别的作画了”。前两个我多多少少还能同意部分观点,但第三个真的让我很崩溃,真的没有必要,不是突然来一段真人电影形式的摇镜与高张数转描就是剧场版级别了,更何况正片里的效果是滑溜溜而不自然的,既没有真人电影的感觉,也丢失了动画自身的运动特质。
说的好听点,原画、背景与摄影的配合导致透视效果不佳。说的难听点,请别碰瓷“真人电影”了,人物几乎没有走路的实感,像鬼魂一样飘浮,有意思吗?再说了,“真人电影”就一定比“动画”这种载体高级?一昧的要求用后者的内容去追求前者的视听逻辑与效果,最终只会适得其反,在两种影像载体之间迷失。
现在这种对转描作画无缘由尬吹的情况,不禁想起在《信条》上映时很多人对实拍撞飞机的莫名追捧。与我而言,观影乐趣必须由正片中实际的视听效果所决定,而不是从制作手法中获取,这只是本末倒置而已。
好了,扯远了。接下来主要分析这一集动画改编过程中的情节/画面删减和叙事过程中的不同之处。
正如我所预料那般,本集在文戏上进行了一定的删改,同时把莱纳的回忆剧情挪到了下一集,马莱战士小队开会的剧情则被提前到了这一集,看来是要在第三集「希望之门」集中展现莱纳的回忆剧情了。
我也很担心下一集的剧本构成问题,因为预告画面内明显有漫画97话里阿妮与肯尼的遭遇战,也就是说动画第三集的剧情跨度大概是94-97大概三话的内容(其中94与95两话都是各取一半回忆部分),要在23分钟里讲完如此丰富而重要的文戏部分,我真的很难去完全相信MAPPA,也不知道动画又会有多少删改。
说回第二集,由于最终季part1只有16集的篇幅,删改剧情也是在所难免,有些删改部分可能无伤大雅,但有些重要的面部特写/台词语气/故事细节与漫画的差异真的会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动画党与漫画党对马莱篇故事的理解。尤其是这种差异本质上基于动画与漫画在观看媒介上的分别,是动态作画与静态分镜之间的不同。
重点在于,在大段大段的台词叙述中,漫画这种载体可以利用台词框样式的不同以及在不同分镜下插入对应台词的画面,来削弱大量对话的单调程度,提升漫画观看的趣味性。
而且我发现,MAPPA在动画制作中,总是喜欢把漫画中的机位从轴线一侧跳到另一侧,甚至连人物站位都是相反的。
在漫画里,吉克除了推测帕岛掌握的智慧巨情况外,还描述了立体机动装置和阿卡曼一族的恐怖。所以下一页的分镜承接也更为顺畅,而MAPPA在这里把兵长从墙上跃下刺中莱纳的镜头换成了砍猴的镜头所以观感很不合理,因为这一段是基于莱纳所见所感的事实去画的,动画的改动就造成了逻辑错误。同时在漫画中,莱纳是在看到贝尔托特的超大巨倒下后才从梦中惊醒,动画将这个分镜删除蛮可惜的。
然后波尔克对话莱纳这段,漫画中波尔克的语气更加接近阴阳怪气的嘲讽,动画里则是略带愤怒的质问。同时漫画这里谏山创用三格分镜非常细致的画出了莱纳的表情变化:先是一惊,被质问到痛处;而后转变为苦涩的微笑,回忆起帕岛104期那段美好的时光;最后恢复了冷静严肃的表情,眼神偏移,承认了对方的质问。这种反常的态度反而让波尔克觉得诧异。这段分镜恰到好处的刻画出了莱纳心智的成熟以及麻木。可惜动画把这一段全部删了,真心觉得可惜(所以建议那些观看体验不错的动画党去看漫画,好好体会谏山创是如何利用每一格分镜把莱纳这个角色压垮的)。
在众人回到雷贝里欧,从火车站走到隔离区时,漫画这里的分镜很清楚的展现了普通马莱民众对于艾尔迪亚人的厌恶态度,动画则并未展现出来。
而艾伦在本集中一共登场两次,第一次是在港口窥视莱纳等人的背影,动画改成了艾伦站在高处望着莱纳等人,通过空间上的高低差来暗示接下来剧情的主导权。第二次则是在雷贝里欧隔离区,艾伦此时混迹于一众伤兵之间。漫画里谏山创特地用对话框、头发和分镜角度来掩盖艾伦的正脸。动画这一段的处理略显敷衍,如果把回忆镜头删去的目的是为了让帕岛势力保持神秘感并作为接下来的剧情爆点,那为何不把艾伦的脸遮得更严实一点?
第二集后半段战士小队的会议,可能很多动画党会疑惑为什么皮克要用这种姿势趴伏在沙发上。漫画中不仅有台词说明,后面在会议之前还给了皮克在地上爬行的镜头。漫画把这些部分删掉就会显得特别突兀。
最后讲讲第二集的文戏重点:莱纳在餐桌上的谈话。这一段漫画分镜神乎其神,是需要反复观看多遍之后才能领会其中的精髓。在这一页中,谏山创先是给了莱纳面部的一个大特写分格,可以清楚看见他的微笑,下一格又瞬间恢复了严肃的神情。回忆镜头的插入不仅仅只是为了让读者了解莱纳所指之人,也是为了避免大量台词堆叠所造成的枯燥乏味,这是简单直接却十分有效的手段。在讲述岛上“恶魔”的过程中,莱纳的表情也反复变化,有时回忆会不自主的露出一丝温柔,却又立刻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最后在无限悲伤中,莱纳说出了这句台词:
至于动画的改编,主视角从莱纳那边转向了餐桌上除莱纳之外的每个人,更准确的说,是莱纳的母亲。没有任何回忆画面,只是把镜头从餐桌的一侧推向另一侧,bgm也愈发诡异,在氛围到达顶点的瞬间,窗户突然被吹开,下一个镜头就是莱纳母亲的面部特写。对于她来说,自己的儿子已经被岛上的“恶魔”给侵蚀了,嘴上说着“如同地狱一般”,其实都能明白莱纳对那段日子的留恋。所以下一秒当贾碧疑惑莱纳的发言时,莱纳母亲立刻过去对其洗脑,坚定她的思想。毕竟没了一个莱纳,布朗家还能再出一个荣耀马莱人,至少不会一起去“乐园”了。所以动画中这一段的氛围异常诡异,甚至有种惊悚片的特质。
但我仍然觉得这一段的演出安排有缺陷:正如我之前所说,谏山创在漫画里可以通过安插回忆分格来削弱大段台词所造成的枯燥感,而动画这段就没有那种直接有效的方法来处理了,一个推镜头来取代所有的回忆画面,同时在很多表情细节变化上做的又不到位,导致最终观感就只有细谷一个人在那边干巴巴的念台词,一些关键的停顿缺失让这段台词显得非常赶,作为漫画党来说还是很遗憾的。
事实上在看漫画这一段时,我对莱纳的印象产生了极大动摇,并第一次真正开始触及这个角色的心境,也更加能理解他尝试自杀的行为动机,并伴随有强烈的情感共鸣。所以视角的转变必然不可避免的带来一定程度上的理解错位,只有通过莱纳的视角去复盘这整个故事,才能产生更紧密的链接,真正达到谏山创“伤害读者”的初始目的。
MAPPA的制作难道不良心吗?不,从这一集的具体演出效果来看,MAPPA的经费相当充足,而且在文戏部分也下了不少心思。但过分强调“真人电影运镜”和“转描技术”真的有必要吗?过分炫技却达不到真正合理的演出效果,难道不是本末倒置吗?第一感觉就像是MAPPA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不输于WIT,在各种奇怪的地方使劲,却愈发暴露了他们之间的差距。说的难听点,能不能把经费用在刀刃上?
个人评分:6.5分(异常失望,越是明白真人电影与动画的载体差异,就越觉得MAPPA在误入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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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季第一集「海的另一边」
第一个镜头,是以法尔科主观视角所看见的鹰,画面虚焦晃动,随后切到了法尔科的眼部大特写。(这里必须夸一夸MAPPA,特写画得特别漂亮)之后,镜头逐渐向上移动,上方不断闪过的子弹痕迹、不远处的爆炸与静谧的环境形成了独特的反差,观众能够很好的代入进战场的环境。相较于,漫画一开始那种萧瑟荒凉的氛围,动画这种动与静的对比处理更合我的品位。
至于很多人在PV所诟病的人设与滤镜问题,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这些完全不会影响你的观看体验。人设方面是绝对贴近原作漫画的,眼部周围的大量“谏山线”可以说相当还原了。而摄影方面那层雾蒙蒙的滤镜,对某些观众来讲可能需要时间去适应,但绝对不是什么缺点,更多像是动画公司的风格差异,而且这种降低颜色饱和度的滤镜也很适合中东战场漫天黄沙的氛围。至少就我第一次观看而言,没有任何不适感。
另外你要是真的无法接受MAPPA的滤镜,可以试一下迅雷播放器的“画质增强”效果,WIT的感觉立马就回来了。
说到动画原创,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关于法尔科台词的改动:原作中针对法尔科的记忆混乱只是轻描淡写了一句“哥哥,你怎么穿成这样”,而动画里的台词则更加直接。
讲真,当时这句台词出来我立马就懵了,完全没有想到动画组会做出这样的改动。但转念一想,这句台词大概率是谏山创所向MAPPA提出的意见,估计接下来几个月的漫画内容很有可能会去揭晓这个伏笔。
当然,谏山创这么搞我完全不惊讶,毕竟第二季那个全程剧透的ED就是他本人的主义,md这货老剧透犯了。
本季OP与ED分别由圣神放逐乐队与安藤裕子演唱,而第二季的ED便是由前者负责,是整个系列里我最喜欢的ED。最终季OP名为僕の戦争(我的战争),美术设计异常独特,战争中的大地与生灵皆为苍白,而爆炸、烟雾与火焰却异常绚烂多彩,非常意识流,同时也很洗脑。而ED衝撃(冲击)则非完整版放送,最亮眼的部分还是尤弥尔的出现与「路」的动画效果,以及法尔科「鹰」的符号暗示。当然,依据可靠情报分析,本次OP并非完整版OP,说不定MAPPA在接下来的几集里会不断更换OP画面,个人猜测最有可能出现的替换画面是中间的过渡烟雾和最后五彩斑斓的雨(可能会是血雨)。
最终季的巨人战斗画面大量采用“三渲二”技术,虽说单场景的动作张力比不过2D手绘作画(缺失了很多夸张的肢体形变),但整体看来还是很流畅的。MAPPA的“三渲二”技术,应该是比WIT要更加成熟。
其中做的最好的应该是颚之巨人,3D制作很好的还原了原作漫画里“灵活、机动性强”的特质。
铠巨的渲染做的也很好,但跑步动作还是显得轻飘飘的,没有2D手绘那种呼之欲出的重量感。
而兽巨部分,我本以为“三渲二”的使用会丢失2D手绘的“力量感”(尤其是投石的动作效果),但MAPPA并未让我失望,兽巨的动作特质很好的渲染了出来。
好了,优点讲完,接下来是挑刺时间。
首先,颚巨摧毁碉堡这一段,原作漫画这里的分镜很好的利用夸张的透视效果与肢体形变体现了速度感与力量感,画面张力呼之欲出。但到了动画中,视角却改为平视的中远景,可能是由于3D渲染不好做这种夸张的透视,也可能是为了尽量节省“不必要”的原画劳动。但无论如何,这一段动画的表现力要明显不如漫画。
其次,就是某些大场面分镜与原作漫画的不同,比如天降巨人与铠巨挡炮这两处。原作漫画分镜到了动画里有删改是很正常的,但MAPPA这里的问题是,在今年五月放送出的PV里已经做出了十分还原的动画画面,却在正片里采用了其他素材。
先让我们看看天降巨人这里,漫画中谏山创的分镜与作画极有魄力,巨人的面部特写,诡异扭曲的姿势,以及“杂而不乱”的构图,动画PV里对这一幕的还原我相当满意,但正片的这一幕被替换后就再无那种独特的视觉冲击力了。
铠巨为兽巨挡炮那一幕也是同理,PV的那个镜头还特地加了黑白闪的效果,非常好看。至于正片,可能是由于前面原创剧情中莱纳断手,外加工期不足导致没法对该素材进行修改,只能在正片中将素材替换,属实可惜。
个人评分:8.2分(总体来说还是相当满意的,至少该有的都有了,满足了,真的满足了)
—————————————————————2020.12.10———————————————————
谈一些题外话,《巨人》里的马莱篇可以说是很多漫画党最为喜爱的一个篇章,而漫画第91话到100话这一段是我个人认为谏山创的水准最高的部分。尤其是文戏段落,大量插叙和非线性叙事的把控,以及分镜分格形式的比较、对于角色的深度剖析和完美的伏笔回收,谏山创在这一期间讲故事的能力已入化境,让无数读者为之动容。
而接下来的两话「午夜列车」与「希望之门」都有大量优质的文戏内容。相较于第一集改编漫画两话动作场面还有加上原创的选择,文戏的改编很有可能会被进行删改,我所担心的正是这点。
最后,尽管莱纳天天被广大巨粉迫害,但不得不承认,进入马莱篇之后他绝对是塑造的最为饱满的角色(可能没有之一),也正是这一篇章让其个人魅力到达了顶峰。所以最终季第二集,就看莱纳故事的演出效果如何了,如果真的能让我满意,那就意味着MAPPA可以完全胜任《进击的巨人》的动画制作工作。
先不打分(虽然应该无论如何都是五星),只评价剧情。
油管大神soul关于艾伦和莱纳的那期视频相信大家都看过(没看过的指路B站BV124411F75R),在那期视频中,他将硬币定义为【人们为什么要互相争斗】,硬币的两面则为【双方各自眼中继续战斗的理由】,然而看完视频的观众应该能感受到,硬币两面除了代指不断循环的争斗本身,也代指争斗的具象化——处于对立阵营的两位男主角,艾伦和莱纳。Soul在视频中列举了艾莱两人从性格到人生轨迹上的大量相似点:拥有与生俱来的理想和战斗意愿、可以为理想放弃性命和良知、都有把对面阵营开除人籍的倾向、都是主动迈出了无法回头的那一步。然而艾伦和莱纳真的相似吗?在精致的表面对称背后,驱动他们做出相似行为的,真的是相似的背景和动机吗?艾伦在地下室里那四句“我们是一样的”,究竟是对真理的陈述,还是对将要犯下罪行的自我安慰呢?地鸣前最后一战,莱纳对艾伦的独白,是同道中人的共鸣,还是他将自己的自杀倾向投射给艾伦的以己度人?我认为Soul的视频非常清晰的解读了对称狂魔谏山创笔下那些工整的令人惊叹的对称,所以这篇文章我想谈谈艾伦和莱纳在对称之下的,那些或截然相反,或毫不相关的东西。
主动迈出无法回头的一步
845年,帕拉迪岛上,莱纳在失去队友的情况下依然选择继续执行始祖夺还计划,攻破玛丽亚之墙;九年后,雷贝里欧,尽管遭到军团和朋友的反对,艾伦依然选择发动袭击,开始他灭世计划的第一步。
他们都是主动做出的选择,然而他们面临的情况完全不同,最大的区别在于知识。莱纳在做出选择时是无知的,他对马莱高层觊觎帕岛资源的真实目的一无所知,他真的相信岛上的人都是字面意义上的恶魔,他们的存在真的威胁到了全世界的安全,在他迈出无法回头的那一步时,他并不知道自己跨过的是一条什么样的线。而艾伦不同,他是有知的,在他跨过那条线的时候,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又放弃了什么。无知是离自由最远的东西,只有后者才算是基于自由意志的选择,也因此需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全部的责任。
不过在后来的故事里,莱纳也做出了他的选择。到850年的时候,已经在墙内生活了五年,和同期生一起训练了三年的莱纳决定二次破墙,此时他已经清楚的知道墙内并非恶魔,虽然他嘴上仍然说着恶魔民族自我安慰,但在巨木森林里他对贝特那句“有什么关系啊,像我们这种杀人如麻的短命鬼,除了彼此还有谁能理解我们吗”才是他真正的自我认知。他早已知道了自己并非英雄,执行的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使命,但在“人性良知”和“对祖国的忠诚”之间,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这一次,是基于自由意志的选择。
104称呼莱纳为叛徒,这其实挺黑色幽默的,因为纵观全剧,他大概是那个对自己效忠的阵营最忠贞不二的人,他的罪过不在背叛,而恰恰在忠诚。小时候的莱纳忠于马莱是因为:岛上恶魔威胁全世界安全——消灭恶魔就能拯救世界,解放大陆艾族人——自己就会成为英雄,赢得所有人的尊重。简而言之,一为天下太平,二为民族解放,三为自我实现,他的目的和(他以为的)马莱的目的是相同的。长大后的莱纳显然意识到这是个弥天大谎,天下不太平就是因为马莱这个军国主义国家穷兵黩武,艾族受压迫就是因为马莱用巨人侵略他国招致全世界的仇视,他成不了英雄就是因为他站在侵略者一方为虎作伥。然而,即使在了解世界的真相之后,他依然没办法背叛马莱,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忠诚不仅仅是被军国主义教育洗脑的结果,他是真的把忠诚看的比人性良知重的那种人,军国主义教育只是让他误以为自己在拯救世界,但即使他意识到了自己在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时他还是没办法不继续执行任务。他可以在痛苦和愧疚中把自己折磨致死,但他就是没办法做出良心里正确的选择。地下室里他求艾伦杀了他恐怕不仅仅是忏悔过去的罪行,更是清楚的知道,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没法不做马莱的帮凶。
我一直觉得巨人这个故事的悲剧审美和价值冲突的核心正在马莱的艾尔迪亚人,而莱纳是其中具象化的代表,他代表了一种身份的分裂,他既是马莱人又不是马莱人,既是艾尔迪亚人又不是艾尔迪亚人,这两个身份他都无法归属。对于墙外艾族人来说,纵使不听信岛上恶魔这种政治宣传,也没有理由对岛上艾族有半分好感。145代王带着一批人躲进墙里,把剩下的人抛弃在大陆上,对于墙外艾族人来说,是民族与国家先背弃了他们,把他们留在大陆上任由其他民族凌虐,君主失格在先,遗民怎肯效忠?墙外的艾族人,是被艾族人抛弃的艾族人,他们既做不成堂堂正正的艾尔迪亚人,也成为不了真正的马莱人。对于国家/民族的忠诚是基于身份归属的,墙外艾族不存在理所当然的身份归属,也就不存在理所当然的效忠对象。也是因此,我虽然不赞成在良知与忠诚间选择忠诚,却可以理解莱纳的选择。因为表面看起来是基于自由意志的选择,实际上他根本没得选。在所有的阵营中,从头到尾都不存在他的阵营,不是效忠马莱不能实现他的理想,而是没有任何一个阵营能够实现他的理想,既然注定要作为罪人死去,好歹做到忠贞不移宁死不屈吧。
这也是为什么我对雷贝里欧之后的艾伦非常愤怒,艾伦本可向被145代王抛弃的子民伸出橄榄枝,然而他却举起了屠刀,他挟自己以令调查兵团、把整个国家绑上战车、对海对岸血脉相连的同胞发起屠杀的行为和马莱军方那些贪婪愚蠢、试图通过开战转移矛盾的高层将领没有任何区别,正是他们这些掌握权力却不思如何结束相互杀戮的历史循环的大人物,让身处其中的小人物没有选择。
大人物和小人物
大人物
力量和权力是不同的,拥有力量的人不一定拥有权力。尤米尔·弗里兹虽然有近乎无限的力量,然而她生前是弗里兹王的奴隶,死后困在道路里造巨人,还是个奴隶,这就是只有力量却没有权力。
艾伦和莱纳都拥有巨人之力的力量,但他们拥有的权力完全不同。战士队成员在马莱军方看来基本就是马戏团野兽的存在,他们对于战略部署没有任何话语权,只能执行上级的命令。而艾伦面对的情况则大不相同,玛丽亚夺还之后,调查兵团的老人们彻底死的一干二净,104成功填满兵团高层(谏山你可真行,别的漫画如果主角团突然集体升官一定会被吐槽很假,但巨人不一样,直接让前辈死光,主角团顶上简直顺理成章),考虑到希斯就是个傀儡女王岛内本质是军政府的政治生态,这意味着艾伦在国家政府的三方势力里有一支全都是亲朋故旧的嫡系部队,加上玛丽亚夺还他在民众心目中成为英雄,他的政治观点对于岛内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即使没有始祖之力,他依然有决定关键事务、影响国家命运的力量。
而始祖之力的设定更是有着强烈的象征意义。所有的艾尔迪亚人都由道路连通,九大巨人在宿主死后会选择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作为新的宿主,暗喻巨人的力量是始祖尤米尔留给整个艾尔迪亚民族的礼物,始祖之力是属于整个民族的公权力。如果这么看,那艾伦指挥格里沙从雷斯家抢来始祖就有了窃取公器的意味,以残忍的手段篡夺公权力,为私人的愿望(要自由)行使公权力。不战之约订立之后,发动始祖就需要两个人合作,就像某种制约机制,然而艾伦绕开了这一制约,成功独占始祖之力。这不禁让我想到,1933年那个人也是通过绕开竞选的方法当上了总理,魏玛共和国从此名存实亡,制度终究没能困住野兽。所以地鸣发动前后岛上的众生相,与其说是在批判狭隘的民族主义,不如说是在提问,究竟是自下而上的极端狂热绑架了整个国家,还是自上而下的引导让国家陷入万劫不复?
小人物
莱纳从幼年时代开始就深感自己缺乏力量,因此在成长的过程中,他学会了借力打力。虽然大家嘲笑他憨之巨人,但剧中莱纳的几场谈判,其利弊分析与看人下菜,都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声鬼才。
举个例子,两度破墙加杀马可,莱纳几次成功逼迫阿妮做了不想做的事,而阿妮除了揍他一顿以外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阿妮的软肋是她的父亲,以阿妮的性格她绝对不会和莱贝谈论自己的家庭,更不会在他们面前表现出对父亲的爱和想念,然而莱纳知道,这只能是他在马莱就观察来的。这相当可怕,那时候他还不到十二岁,就会留意其他预备生的出身背景,以防来日有用。
丛林谈判拉拢尤米尔更是巧妙,注意到尤米尔在意希斯这不困难,但绝的是他之所以能取信于尤米尔,正是因为士兵人格的莱纳喜欢克里斯塔,这一点尤米尔知道,于是战士人格的莱纳非常自然地利用了士兵人格的自己真诚的爱情作为筹码,加上马莱对帕岛的压倒性实力局面,引导尤米尔选择更有利的立场。
莱纳的这种借力打力,应当是马莱的高压政治衍生出的产物。虽然漫画里没有正面展示,但估计他妈妈是那种会用乐园故事吓唬孩子,以此确保莱纳对马莱绝对忠诚,不会为家族招来祸患的母亲,莱纳从小就在言辞上高度谨慎也侧面证明了这一点(波尔克、贝特、阿妮都说过不那么马莱政治正确的话)。而与此同时,莱纳从小能背一套非常流畅的政治宣传套话,当有人欺负他时,他背诵这套绝对的政治正确,通过诉诸权威来获得保护,这又让他感到权威于他而言可以是有利的。因此幼年时代的莱纳就建立起对权威又敬又怕的态度,我想这大概也是他毫不动摇的忠诚的另一理由,被当作巴普洛夫的狗训练大的他,确实早已失去反抗权威的勇气。
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莱纳是如何劝让不要和艾伦或其他人吵架/打架的,“再这样,可能会进不了宪兵团哦”。即使在岛上,那个连屁股上的毛都要接受审查的收容区远在千里之外,他还是条件反射的诉诸权威和慎言,这大概才是政治高压对人的迫害,是小人物的悲哀吧。
(莱纳唯二两次的真诚给了贝特和法尔科,这两个人向他提出了同一个问题,13年之期真的可以接受吗。贝特提问时,9岁的莱纳骄傲的回答,虽然是有点短,但这十三年间每一天都是英雄啊。时隔十二年,一个同样温和宽容的孩子向他问出了和亡友当年一样的问题,不知道想到当年的回答,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开除人籍
艾伦和莱纳在故事的最开头都有把对面阵营开除人籍的表现,但是起因并不相同。
艾伦可以说是天生的习惯性将不赞同他观点的人开除人籍,不仅仅只是罪大恶极之人。在他看来,人活着必须要追求自由,所以如果你安然呆在墙中,不向往外面的世界,甚至还责怪调查兵团空耗税收,那你就是家畜。而如果你罪大恶极,那就更简单了,他可以毫无负罪感的杀死你,因为这不是在杀人,只是屠宰一头野兽罢了。
我觉得他强硬的人与非人的判断是对自己非黑即白的价值观的一种保护,通过将莱纳和贝特判定为非人,他就不会再感受到被他们背叛的痛苦,不必再试图去理解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下手杀死他们。
雷斯王地洞里发生的事情对艾伦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其实第一次看的时候我完全没明白,为什么艾伦崩溃的点居然是“我不是特别的”,而不是“我的父亲是有罪的,他还把这份罪责传给了我”。而后我意识到,在艾伦的价值观里,因为自己是特别的,是天选之子,所以有人为保护自己而死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如果自己不是特别的,那他们的牺牲就没有意义,这份血债就要算到自己头上,自己就成为了非人。这导致他一直很低落,直到从沙迪斯那里听到母亲那句“不一定要是特别的啊”。在他接受了自己也许只是个普通人的同时,他也接受了另一件事,死亡不一定是有意义的,也许保护他的人确实就是毫无意义的死去了,他也没有能力赋予他们的死亡任何意义。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决定放弃人与非人的判定标准,而将所有人都视为“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很了不起”的人。
【死亡未必有意义】和【每个人都是人】这两件事合起来,解释了为什么他会一边痛苦悲伤,一边毁灭人类。每个人都是人,所以每个人的死去都是值得悲伤的,然而死亡未必有意义,所以地鸣灭世也不需要为任何一个脚下亡魂赋予意义,他们就是白死了,这就是一出惨剧。艾伦在极度痛苦中做出自己认为不得不为的必要之恶,从而达到精神上的高潮,在云端之上高喊自由,确实是刻奇的最高境界。
莱纳的开除人籍则更像是马莱洗脑教育的灌输,他本人事实上是个非常把所有人当人的人。因为原生家庭中爱的缺位,莱纳的自我认知无法完成内循环,需要依靠外界评价。他渴望与他人建立情感联结,他会非常积极的回应别人对他的感情,满足对方对他的要求和期待,以期获得对方的尊重和赞赏。所以母亲希望他赢回父亲,他就竭尽全力成为战士,故乡组需要一位领袖,他就把自己活成马赛,同期生需要一位大哥哥,因此他关照每一个人,孩子们需要一位引路人,所以他可以放弃自杀(说真的,为了孩子选择活着,这理由太母性光辉了)。这种对爱与尊重的渴望别说对“岛上恶魔”了,我毫不怀疑就算是一只会说人话的海星,莱纳都会竭尽全力让它喜欢自己。
所以也难怪104的男孩子们最不能原谅的就是他,贝特和阿妮都知道早晚有一天要见血不如从一开始就别靠太近,只有他非常愉快的和所有人打成一片,把自己滴着血的真心挖出来,换得别人的真心,最后真相揭露,自然是伤人伤己。
但是尽管莱纳内心里已经对希斯喊了无数遍“结婚吧”(贾碧说艾尔迪亚人和马莱人怎么能相爱的时候我笑疯了,真想让你看看你哥在岛上啥德行),他嘴上还是说着岛上恶魔,和艾伦一样,这是他对自己脆弱的精神状态的保护。只是和艾伦不同的是,艾伦是先判定对方是非人再动手,而莱纳,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害死25万人了,所以他必须坚定的将这些人全部归类为非人,否则他没法直视着手中的鲜血活下去。
当然,谏山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过他。马可事件对莱纳最大的冲击在于,他亲手杀死了一位他无论如何不能用恶魔称呼的朋友,开除人籍这招真的不管用了,于是被迫面对现实的莱纳干脆精分了。从巨木森林里那句“像我们这种杀人如麻的短命鬼”可以看出,战士人格下的莱纳知道自己犯下了多么不可饶恕的罪行,也不再用恶魔作为理由为自己辩解,也就是说,从精分开始,他放弃了用岛上恶魔的概念来进行自我保护,转而通过时而清醒时而做梦的方式来逃避现实。
希斯塔利亚
【预警:看完130话后我的理解是,希斯塔利亚虽然不喜欢艾伦的灭世计划,但还是通过怀孕配合了他,并帮他保守了秘密,因此我接下来的所有观点都是基于希斯塔利亚在行动上支持了艾伦的灭世计划这一情况,假如最后大结局打我的脸,那么当我没说】
我一直觉得聊艾伦和莱纳的对应关系,希斯塔利亚是无法绕开的重点。如果说巨人是双男主的话,同时和两个男主及两个尤米尔都有关系的希斯塔利亚显然是真正的女主。
就如同莱纳的战士人格和士兵人格都是莱纳一样,克里斯塔也是希斯塔利亚真实的一部分,克里斯塔并不是凭空变出的面具,而是希斯有所隐瞒的部分真实。也就是说,如果将希斯塔利亚的所有人格要素视为全集的话,克里斯塔所包含的要素是其中一个子集。我们姑且将克里斯塔这个子集称为希斯塔利亚性格的A面,而将其余的部分称为B面,方便讨论。
莱纳爱的显然是克里斯塔,也就是A面。而且这不仅仅是士兵人格的莱纳在角色扮演中的爱恋,因为莱纳精分是由于马可事件,而训练兵时期他就对克里斯塔很有好感。(我一直很确定训练兵时期的大哥哥莱纳是真实的,因为这就是他最想成为的自己,根本不需要扮演)其实也不奇怪,观察一下莱纳的择友标准,他喜欢性格温和、关爱弱者、自我意识比较低、侵略性低、容易相处的人,贝特和法尔科都是这个类型的,克里斯塔只是恰好符合这个标准罢了。(艾伦还真是非常极端的是这个类型的对立面,所以他和莱纳就有一种拽着莱纳的衣领把他强行拖离舒适区的感觉,哎,真不愧是宿敌啊)
而艾伦欣赏的,恰恰是希斯的B面。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那一面,我只能表述为,可以接受灭世的那一面。当然,AB面都是真实的希斯,所以在听到艾伦的灭世计划时,含泪的温柔劝阻是真的,冷血的守口如瓶和后续配合也是真的。克里斯塔是莱纳的女神,而希斯塔利亚是艾伦的王妃,是能手牵着手走进地狱的共犯。
因此在这里我想谈谈尤米尔。尤米尔和希斯塔利亚在我看来并非神仙爱情,尤米尔爱的不过是自我投射的幻象,而希斯塔利亚不过是被她不计代价的付出打动。
尤希之间最关键的一条线是【你的名字】,尤米尔要求希斯用真实的姓名活着,言下之意是,希望你抛弃伪装,以自己真实的模样面对这个世界。所以问题来了,尤米尔真的了解真实的希斯吗?她期待的希斯,究竟是真实的希斯,还是她想象中真实的希斯呢?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先看看尤米尔做了什么。尤米尔听到贝特的话后意识到自己是唯一能理解他们处境的人,为了让莱纳和贝特不被马莱处死而选择做他们的战利品回去交差。
这是一个很有宗教意味的自我牺牲。对于神明来说,众生是平等的,墙内的艾尔迪亚人是尤米尔的子孙,墙外的也是,在对峙的104和故乡组之间,尤米尔站在一边,看到了所有人的挣扎和苦难,所以当贝特哭着说谁能来找到我们的时候,神明回应了他的祈祷。和巨人中其他的英勇无畏的牺牲不同,这不是出于爱、正义或者理想的自我牺牲,而是出于救赎,救赎两个早已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的孩子。波尔克的回忆里她被铁链束缚在高台上的样子,与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何其相似,她确确实实就是一份祭品。继承了神明名字的尤米尔,最终真的做出了神明的事迹。
因此我非常确定,尤米尔无论如何不会赞成灭世,即使是为了保护希斯塔利亚。我甚至很确定,如果希斯真的以十三年之期、五十年威慑,换得天下太平,两岸同胞重为一家,尤米尔会为她感到骄傲。
所以,尤米尔爱着的,大概既不是克里斯塔,也不是希斯塔利亚,而是她透过克里斯塔看到的那个为了满足所有人心愿竭尽全力的幼小的自己,她不希望有另一个女孩重复自己的悲剧,希望以第二次生命为后来者指一条明路,只是她指路的对象,和她并非同道。
官方同人莱纳、尤米尔、希斯塔利亚的关系总是被构建为只要莱纳和希斯说上一句话,尤米尔就会醋到发疯暴打情敌,然而在正剧里,尤米尔为她的情敌献出了生命,她唯一一次略有吃醋也不过是希斯撕裙子,她爱的很有尊严,更爱的很有原则。我总觉得她和莱纳之间的惺惺相惜是因为他们都是喜欢光的人,他们不约而同的将希斯看作那道光,所以也没什么可惜的,希斯是或不是光已经不重要了,他们都体验过追光的感觉,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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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最终季终于开播啦~ 以后会随缘更新每集剧评(如果我写了的话
第一集
OP堪称完美。
有的OP贡献了一首听过就无法忘记的神曲,比如红莲之弓矢,比如unravel,比如uninstall,而有的OP,基于特定的故事背景,将画面和音乐合起来,是一件完整的艺术品,这个OP正是如此。绚丽诡异的色彩和混乱嘈杂的音乐的结合让我想到死亡笔记第二部分的OP,同样是一个阴沉晦暗向着正义的内涵发出质疑的故事,灰色背景中的彩色则可能是在致敬辛德勒的名单,同时水墨晕染风的炮火和沙雕坍塌式的士兵也暗示在战场上夺去一条生命就和海浪冲散沙堆一样容易,如果说第三季的ED那句立场变化时,正义也会露出獠牙是暗示的话,第四季的OP对于战争发起者无差别的谴责可以说是明示了。
正片内容和漫画基本一致,添加了法尔科在不太清醒时可能是在描述立体机动的台词,对莱纳在要塞内和中东联合军队的战斗戏做了一定的补充,果然谏山笔下的打戏都需要动画组自己加料不然结束的太快(捂脸)。另外莱纳从飞艇上跳下去的时候那句“我已经受够墙壁了”在漫画中是在墙上的近距离平视镜头,而动画则改成了从上空俯视的远距离镜头,就像跳伞的莱纳俯瞰四年前在墙上整修固定炮的自己,个人认为是一处很妙的分镜改动。
结尾旁白一如既往是巨人御用剧情背景介绍阿尔敏同学,即使他这一话根本没出场,这也使我猜测最后的大决战中阿尔敏会活下来,而整个进击的巨人的故事,就是由他在战后记录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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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 漫画完结点评
2021年的诺贝尔和平奖我提名谏山创,他以一己之力弥合了全球巨人读者从政治观点派别到角色和CP偏好上针锋相对的尖锐矛盾,通过创造出一个没有任何人满意的结局将所有的怒火都引到自己身上,从而避免了未来十年间针对作品的无休止争论,实乃三次元之鲁路修。
道德虚无主义在日漫中是个挺常见的问题,沈逸的评价——武士道精神、相对自由主义历史观和天下无义战可以适用包括巨人在内的相当一部分日漫作品,从119话地鸣启动开始谏山创对于地鸣正义性的犹疑不决通过104众人对艾伦毫无底气的苦苦哀求已经初见端倪,这也是为什么从此处开始读者明显能感觉到巨人的剧情水平不复以往。连作者本人都不相信他笔下的角色在打一场为了人类命运的光荣之战,角色又怎么可能打出绽放人格魅力的高光时刻?
然而这一切,在139话之前其实都不算什么大问题。沈逸的评价听起来挺苛刻,但这三点都不违背原则,我们固然不赞成“战争都是非正义的”这种虚无主义历史观,但一个发自内心厌恶所有战争的人,他起码不会主张对外侵略,也算在正常人类的价值观范畴内。一个作者的作品难免落入所属国家、民族意识形态的窠臼,如果一部作品能够超脱这一限制那自然是神作,如果不能那也无妨,读者可以有选择的欣赏,再说通过文娱作品去了解其他国家民族的意识形态、文化背景和思维方式也是看故事的部分乐趣所在,全都和我们自己一样岂不是很无趣。我得说从地鸣开始谏山创确实让我失望了,一个讲述英雄的故事,最后堂堂104竟无一个人心性品格配得上身上那件自由之翼,实在无法不令人失望,然而一直到138话,巨人在我心里依然是一流的作品,原因无他,它前80%的杰出足以让我原谅后20%的平庸。但是,毫不夸张地说,139话带来的破坏是毁灭性的。我一直觉得巨人这部作品,秉持天下无义战的价值也无妨,马莱艾尔迪亚都是右翼军国主义国家,主角团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血债累累,最后死的干干净净,也算是平稳结局。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谏山创居然在最后一刻放弃了他一贯避而不谈的中立态度搞起了价值输出,借“和平主义者”阿尔敏之口亲口承认了种族屠杀是带来和平的可选方案,让主角团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建立在全世界80%人口尸骨上的“和平”并为艾伦的“自我牺牲”感动的痛哭流涕。如果这就是他想出的伤害读者的妙计的话,恭喜他,他做到了。
然而这都不是最激怒我的点。相比于价值取向,我更在乎一个虚构故事的完成度和艺术性,如果谏山创只能通过赞同种族屠杀来编圆这个故事,那我也可以批判性的审美。但是事实正好相反,谏山创宁愿废掉先前的所有伏笔,无视之前的所有铺垫,破坏已经完整构建的人物性格,甚至增加新的机械降神设定,就为了在最后一话输出价值,他要么是故意的,要么是有意的。我们来梳理一下哪些(主要)伏笔被谏山创切片白灼后拌着酱油吃掉了:
1、自由。
艾伦说他灭世是为了追求自由。在我之前的文章里我判断,【艾伦追求的自由是自由最原始的定义,他对自由的理解就是为所欲为,每个个体都可以为所欲为,不同个体的自由发生矛盾时通过武力解决。说白了就是丛林法则,谁拳头大听谁的。所以对艾伦来说,让他不自由的既不是三堵高墙也不是海对岸有敌人,而是人类文明本身,要求个体让渡一部分自由以换取保护的社会契约、限制个体自由以维持社会秩序的法律、鼓励自我约束和克制的普世道德,这些显然都让艾伦感受到了无法容忍的不自由。而他若想要自由就只能如埃尔文说的那样,全世界只剩下一个人,只剩下他艾伦·耶格尔和燃烧的水冰冻的大地沙粒的雪原,只有人类灭绝的那一刻他才能感受到无比的自由。】虽然我觉得男主很屑,但我可以承认对自由的极端追求是有审美价值的,而当阿尔敏问出“他到底哪里是自由的”时候,我以为接下来会是两人对于自由定义的激烈辩论。我并不认为艾伦只是在按照看到的预言行事,因为自证预言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不自由的事情,连选择未来的可能性都被彻底剥夺,即使以艾伦的智商都应该能看出这和自由毫无关系。
然而谏山创表示,对不起,就是自证预言。那你好歹让阿尔敏质问一下自证预言哪里自由了吧,噢抱歉,阿尔敏已经泪流满面的感谢艾伦为他们成为刽子手什么自不自由的早忘到一边去了。到头来艾伦灭世的动机就是三笠阿尔敏,这部从第一话开始就高喊自由喊道我都快不认识这两个字怎么写的漫画在最后一话告诉我,不论是主角的行为动机还是故事的核心主旨,都和自由一点关系都没有。
2、始祖尤米尔
最后一话我们终于知道了始祖尤米尔两千年来被困在道路中不得解脱的原因——因为爱情。一个奴隶小女孩爱上了烧毁她的故乡、杀死她的双亲、拔掉她的舌头、还因为她不小心放跑了一只猪而处死她的国王,在获得巨人之力死里逃生后依然痴心不改,心甘情愿地给国王当生育工具和贴身保镖,不但最后为国王而死,死后还兢兢业业的为国王的后人堆了两千年沙雕。
这真(友善度)是我见过的最(友善度)感人的爱情故事,我真(友善度)不知道谏山创(友善度)经历了什么才能写出这种(友善度)玩意儿。以后再(友善度)有人吹谏山创女权,我(友善度)必须顺着网线爬过去和他打一架。
而就这么一位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晚期的祖奶奶,就因为看到了三笠,就愉快的放弃了坚持了两千年的沙雕事业光荣退休了。我估计这应该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祖奶奶瞅着三笠那又当姐姐又当妈,扶弟妈宝两手抓的态度痛心疾首,为两千年后的后辈女性青年的爱情观深感担忧,然后自我反思一下发现,嘿,小丑竟是我自己。因此怒砸沙雕,愤而投胎,再也不伺候杀千刀的弗里兹王和他的小崽子们了。冥冥之中一个PUA重症患者以己身的惨痛教训拯救了另一个PUA重症患者,也算是一件好事,我愿称此为PUA患者不相容定律。
3、巨人之力
有一些支持帕岛的读者认为,如果要世界接受艾尔迪亚人,巨人之力就必须消失,在我看来这些读者其实才是最歧视艾族人的一群。艾族人不同于其他种族的巨人之力就好比世界上不同族裔间肤色容貌宗教文化的差异,不致力于建立一个包容差异的社会,却想着消除差异本身,这就好比要求黑人的皮肤变成白色后再谈种族平等,简直荒谬至极。如果不能包容差异,就算世界上真有魔法能把所有人的肤色变得一样,人类还是能根据头发的颜色、眼睛的大小、鼻梁的高低分出三六九等。所以我之前就说过,将巨人之力的存在当作艾族人被敌视的核心原因,这是种族歧视的观点。然而我没想到,谏山创居然就对号入座了。而且从马莱篇开始的大量细节,从门卫大叔对贾碧的关心,到尼科洛对莎夏的恋慕,再到地鸣到来时艾族人和马莱军队的和解,无不在表达艾尔迪亚人和其他族裔的人是可以相互理解的,其他族裔对于艾族人的恐惧来源于隔阂和无知而非变巨人这件事。结果到最后一话谏山创给我来了一出岛外人怕的就是巨人之力,变不了就是人类,变得了就是怪物,那我就奇了怪了,艾族人变巨人又不是蒙牛随变冰淇淋,随心所欲想变就变,他们手里有没有脊髓液,你们到底在怕个啥?
说完中道崩殂的伏笔我们再来说说分崩离析的人物塑造。
是,艾伦是个很屑的男主角,但最后一话谏山创的操作让我这个铁杆伦黑都忍不住对男主产生了一丝怜悯之情。艾伦有很多塑造方法:艾伦是个极端自由主义者,向往天地之间唯我一人的自由世界,可以;艾伦是个法西斯,为了帕岛的利益可以杀光岛外所有人,也可以;艾伦是个反社会人格,他很享受种族灭绝的过程,至于杀的是什么人无所谓,这也可以;甚至艾伦是个居家好男人,就想三笠阿尔敏热炕头,享受普通人的幸福,这都可以。然而在之前的138话里,艾伦已经成了一个嘴上喊着自由的口号身体却很自觉的当着自证预言的奴隶,说是为了帕岛人民而灭世结果地鸣砸死一群普通民众,杀人前抱着小孩痛哭流涕杀人的时候又表现得很享受,说是要保护同伴结果三笠阿尔敏差点被炸弹炸死被耶格尔派打死被墙巨踩死,的这么一个精神分裂的人间之屑。我以为他真的已经不能更屑了,谏山创告诉我,不,他可以。他可以根本没有计划就走一步看一步的随意发动地鸣,他可以随手组建耶格尔派然后完全不关心这些人会如何影响帕岛命运,他有能力把无垢巨人变回人类但他就是可以不管喝了红酒的皮克希斯,他可以操纵着墙巨烧死对他有恩的韩吉并自我安慰这是为了拯救世界,他居然TM还可以一边哭一边说我希望三笠一辈子都想着我,把橡皮擦屑研磨过后放进榨汁机里搅拌一遍都不可能比这更屑了,如果诸位知道日漫中有更屑的男主角的麻烦在评论区推荐一下,我一定拜读。
希斯塔利亚。希斯塔利亚作为地鸣计划最早的知情者、参与者和最大受益者,不但借助希干希纳之战清除了制约她的军团高层,更是在战后耶格尔派当政的环境中重归政治中心手握大权,地鸣的罪责则由艾伦一人承担。啊这,昭和天皇点了个赞,东条上等兵点了个踩。
阿尔敏,听说艾伦要杀光全世界所有人时惊恐不已苦苦哀求,听说艾伦只准备杀80%后立刻转悲为喜感激涕零。这样吧我给敏团长提个建议,把岛外杀到只剩几十万人口,赶到特定的聚居区内,然后给这些地方取名叫保留地,岛外人不得随意出来,艾族人也不得随意进去,反正敏团长只是求个心安而已,如此省时又省力还避免种族接触带来的矛盾,岂不美哉。
三笠,我不想说她了,她和第一话相比没有任何改变,这个角色的唯一价值就是让始祖尤米尔治好斯德哥尔摩。
莱纳。莱纳的人物弧光倒是很丰富,从痴恋希斯的变态到成熟稳重的老大哥到可恨的叛徒到军国主义的受害者到忏悔赎罪的英雄到痴恋希斯的变态,有始有终,完美。
利威尔。他应该和埃尔文一起死在玛丽亚夺还。
埃尔文。虽然早就死在了玛丽亚夺还依然被拖出来鞭尸。希望他的在天之灵无法观看139话,不然棺材板可能会飞起来。
总之,可以看出谏山创真的很想去开温泉店了,以至于用这么一个结局让自己彻底退出漫画行业,希望他温泉店开的开心,再也不要回来了。
谏山创亲手缔造了一部可能伟大的动漫,又亲手把它毁掉了,这可能是人生最意难平的收尾,但还是谢谢谏山创,感谢《巨人》这部作品,这些年来,的确带给我太多的震撼和感动。
3月31号更新。
《进击的巨人》可以跟《狂人日记》对着读,艾伦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原来这艾尔迪亚的历史,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所谓《巨人》,就是吃人的历史与终结吃人。所以艾伦的动机一直是很纯粹的,向往自由的少年,要让整个民族实现自由,而要真正实现自由,就要结束这吃人的噩梦,把人类从巨人的梦魇中解救出来。 所以要弄明白,巨人化是怎么回事,艾尔迪亚人变成巨人是从何开始。说怪诞虫,和说尤弥尔,都只说了一半,准确来说,是怪诞虫扩张、繁殖、恐惧于被毁灭的本能,跟尤弥尔渴望挣脱奴役,追求生命的价值,却又在被初代王欺骗、沦为战争工具后,怪诞虫的本能与尤弥尔的绝望结合,成为了巨人梦魇的始作俑者。 但是,本来尤弥尔是可以一死了之,从源头扼杀怪诞虫的扩张的,奈何初代王利益熏心,渴望巨人之力绵延子孙后代,实现艾尔迪亚帝国千秋稳固,才想出了子嗣分食尤弥尔的法子,结果尤弥尔的始祖巨人之力又被分化为九大巨人,怪诞虫的力量因此弥漫整个艾尔迪亚民族,它寄居在始祖巨人拥有者本体,而每一个吃过尤弥尔,包括吃人者的后代,都会被怪诞虫的力量影响。 怪诞虫隐喻了人类繁衍、扩张的一面,尤弥尔则是人类向往自由而不得的一面,而初代王,代表的就是人类历史上源源不断出现的奴隶主,那些渴望征服、奴役、统治他人的欲望。所以,如果从小的说,是奴役的环境培养出了吃人的人,往大了说,大地恶魔隐喻的就是人类自己,尤其是人类性本恶的一面,是人类的暗面造成了吃人的噩梦。因为这一层寓意,《巨人》不是纯粹的热血少年漫,而是一部作者承载了足够野心、讨论面涉及社会学、神学、哲学、宗教和人性本身的作品。《巨人》的历史,其实就是人性之善与人性之恶不断抗衡的历史,是人类为什么犯下如此多恶行,又仍然具有存续意义的历史。当然,对地球来说,人类存不存在并不重要,但对人来说,这是一个存在价值的问题,它很难有解法,但每一个试图追问的人,都有着执拗的可爱。 所以,最终的结局是不会有解法的,因为人类到现在都解不出来,但可以期待的,是作者谏山创呈现出“自由”这个命题,不同的回答。什么是自由,艾伦是怎么理解的,阿尔敏又是怎么理解的,尤弥尔会自由吗?牺牲自己结束吃人轮回的艾伦,又是否得偿所愿,得到一句“你是自由的”的嘉奖。或许,当艾伦窥探记忆,发现自己已经看不到下一代进击的巨人记忆时,就已了然自己的宿命。但是,进击的巨人仍会延续,因为所谓进击的巨人,就是每一个人,都有平等的追求自由的心。
2月10号更新,关于艾伦的选择。
说艾伦是狂热民族主义者,或者断定艾伦黑化,为了渴望的自由而牺牲大多数人的读者,我觉得他们忽略了一个前提,那就是艾伦的民族艾尔迪亚人,面临怎样的命运。 他们面对的是即将被世界联军屠杀灭绝。 如果这样还不能理解,我们不妨代入一个语境,如果我们自己的民族,被污名化为恶魔,世界列强以正义之名要把我们屠杀,而实际上,他们是要掠夺这片土地的资源,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是苟且求和,指望列强的恩赐,还是想一个办法,让本民族与列强形成真正的制衡? 在历史上,更准确的案例是德国纳粹时期的犹太人。犹太人被污名化,整个德意志帝国,上致领袖,下至平民,都发动或默许对犹太人的屠杀。 在《进击的巨人》里,马莱帝国就像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纳粹帝国,或者说,是一个种族主义思想根深蒂固、妄图主宰世界秩序的庞大帝国。而被视作怪物,却又不乏精英成为军政商界要员的艾尔迪亚人,就是被污名化的犹太。 巨人里有一个细节值得留意。马莱有不少上层精英,他们的祖辈也曾是艾尔迪亚人,但他们在代代教育的洗脑中认为艾尔迪亚人是恶魔,更愿意承认自己是荣誉马莱人。于是,就连帝国内部的艾尔迪亚人也在杀自己的同胞,因为他们觉得同胞是恶魔。 艾伦面对的是这种局面。 如果坐以待毙,马莱率领的世界联军登岛,艾尔迪亚人即便不灭绝,也会世代成为奴隶。 如果像韩吉等人幻想的那样,大家打一仗,意识到战争的残酷,再握手言和,那是一种虚妄。因为马莱真正的目的就是岛上的巨人之力,马莱要掠夺岛上的资源,怎么可能愿意让艾尔迪亚人与自己平等而坐。 艾伦要拯救民族,仅仅解除巨人之力是不够的,还必须形成一种新的制衡秩序,一个小国能和大国制衡的战略武器。 这个武器,在现实里是原子弹、氢弹。 在漫画里,是能够召唤所有巨人发动灭世战争的地鸣。但更长远来说,艾伦需要构思的,是如何让地鸣的威胁始终存续,使马莱帝国不敢轻易动武。 所以他决定这样做。发动地鸣,让世界联军意识到它的恐怖。但并不限制调查兵团的自由,不限制掌握巨人之力的阿尔敏、莱纳、阿尼等人,联手阻止自己。 巨人还没有结局,所以艾伦的最终解法,还没到尘埃落定的时候。但总的逻辑点就是两个: 1、终结大地恶魔的始作俑者怪诞虫,将艾尔迪亚人从巨人化的梦魇中解救出来; 2、为艾尔迪亚人制造核武器,或者说与其他第三世界,受马莱帝国欺凌的国家联合争取时间。 简单来说,就是如何让艾族人不必灭亡,又从巨人的梦魇中挣脱。 对应北欧神话里,诸神黄昏之后,一个新世界如何建立? 理清了这一点,就知道艾伦根本不是单纯的种族主义者,他的目的也不在于灭世。可惜的是,为什么当很多读者批判艾伦时,却忘了马莱帝国才是那个延续奴隶秩序、侵占弱国的巨大之恶,而艾尔迪亚人,他们才是那个要被灭绝种族的一方。 指望苟合是不可能的。因为马莱已经发动了战争。马莱维持了源源不断恶的缔造秩序——奴隶制、殖民者、战争贩子和父权制社会。只有这个秩序在,整体性的恶就会源源不断。 只有终结这个秩序,缔造一个消灭奴隶制的新的平衡,艾尔迪亚人和其他弱小民族才会有尊严地存续,而这不只是艾伦的判断,也是历史上,第三世界在争取革命和解放中所做的事情。
2月8号更新,结局预测。
分割线。
原文:
《进击的巨人》是近年来不可忽略的一部动画巨制。作者谏山创通过诡谲奇妙的幻想,打造了一个令人震撼的巨人世界,但这个世界并非悬空架构的科幻,而是对人类历史和政治深刻的隐喻。
回顾《进击的巨人》,艾尔迪亚人隐喻的不是日本人,而是犹太人,艾尔迪亚人戴的袖章和纳粹时期的犹太人袖章极其相似。在《巨人》里,艾尔迪亚人是尤弥尔母亲的子民,从一个小部落,突然依靠巨人之力建立强大帝国,后来被马来人联合其他民族推翻,第 145 代王率领他的子民逃离到帕拉迪岛,建立不战之约。长期以来,艾尔迪亚人被视做恶魔,因此被驱逐、流放、奴役。而在现实中,根据犹太教律法《哈拉卡》的定义,一切皈依犹太教的人以及由犹太母亲所生的人都属于犹太人。他们认为自己是被上帝选中的子民,具有强烈的民族主义和排外思想。犹太人历史上曾建立以色列王国、犹太王国,后来被异族征服,子民四处流亡,屡遭镇压,到二战时期,纳粹肆虐欧洲时达到极致,600万犹太人被当做恶魔而遭遇杀戮。
《巨人》里艾尔迪亚人最后的“桃花源”帕拉迪岛,就是犹太人神话里的“应许之地”。《旧约·创世纪》记载:以色列人祖先亚伯拉罕由于虔敬上帝,上帝与之立约,其后裔将拥有“流奶与蜜之地”——迦南,后来摩西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在旷野漂流四十年,来到了这片应许之地。
此外,《巨人》有浓厚的宗教氛围,主要是对犹太教、天主教的指涉。主人公艾伦·耶尔卡是被巨人之力选中的人,他步步成长,成为艾尔迪亚人的领袖,一个降临尘世、拯救苦难民族的“弥赛亚”。弥赛亚拯救子民于末世,在犹太教经典里,有如下对话:“到那日,我必建立大卫倒塌的帐幕,堵住其中的破口,把那破坏的建立起来,重新修造像古时一样,耶和华说,日子将到,耕种的必接续收割的,踹葡萄的必接续撒种的……我必使我民以色列被掳的归回,他们必重修荒废的城邑居住……”把这一段结合《巨人》里,马来联军对帕拉迪岛的入侵,抵御巨人城墙的破裂,艾伦发动地鸣的场景,俨然是弥赛亚降临的复制。
值得留心的是,《巨人》里模仿日耳曼姓氏起的名字,木桁架式民居,以及马莱帝国对艾尔迪亚人迫害细节与纳粹德国清洗犹太人的高度相似,都深化了这一对照。
作者谏山创在犹太人历史的基础上,刻画出史诗般的艾尔迪亚民族史。但是,艾伦的意义不只是一个犹太复国主义者,也不是一个民族主义者,艾伦最终发展成一位革命家,他的理想是砸碎旧世界,在新世界中实现真正属于艾尔迪亚人的自由。在这个目的中,流血、威慑、革命教徒式管理,都是他的手段。姑且不论艾伦的手段是否正确,理想能否实现,到目前为止,《进击的巨人》的立意之高是令人难以忘却的。
《进击的巨人》:做出你无悔的选择
01
《进击的巨人》之所以好看,是因为它是少有的通过漫画,达到文学高度和政治思想史高度的作品。漫画世界是人类历史的镜像,不同角色的冲突折射的是人类千年来几大主要思想的根本矛盾。到了《巨人》最终季,随着艾伦·耶格尔“无悔的选择”,世界联军与艾尔迪亚人的决战,《巨人》的终极一问也就浮出水面,那就是,在面对一个结构暴力和弱小者不断被边缘、污名化乃至死去的世界秩序,身为被压迫的国度一方,到底是选择终结这个秩序,哪怕付出毁灭性的暴力,还是选择接受压迫,默许秩序继续运转。原作者谏山创借助一种极端的情境引领读者思考:
当世界联军把艾尔迪亚人视作恶魔,要消灭艾尔迪亚人,身为这个民族的一员,艾伦·耶格尔究竟是选择发动地鸣,灭世,为艾尔迪亚的自由而战,还是接受哥哥吉克的提议,用艾尔迪亚人的安乐死,来换取世界和平。
很多人把艾伦视作民族主义者,或者因他的灭世选择,而当作纳粹。这其实是一种混淆。纳粹的诞生是一种民族极度压抑(又渴望狂热)、民族国家取代神圣,成为一切世俗事物决断者(而国家决断本身又无人制约)的产物。纳粹统治德国之际,德国并无灭国危机。但艾尔迪亚人面临的是被清除,是在千年漫长的奴役与驱逐后,依然要被霸权缔造者(故事中的马来帝国)灭族的命运。在这个前提下,艾伦才选择了发动地鸣。是因为他意识到,无论是吉克的安乐死计划,还是韩吉与世界弥合的愿景,到头来都无法终结这个源源不断生产奴役的秩序,非但无法拯救艾尔迪亚,也无法终结“奴役历史的轮回”,争取不同民族生而平等的自由。而自由,一直是艾伦的母题。如果说最初的艾伦,还是一个朴素的自由主义者,那么后期的艾伦,毫无疑问是一个激进的社会主义者,一个渴望终结奴役历史的人。尽管,他若选择的方式,注定令他与旧友决裂,但他别无选择,只能战斗。
所以,艾伦对昔日好友的忠告也是,去战斗,做出自己无悔的选择。而与艾伦相对,吉克其实是一个保守主义者,一个拒绝乌托邦,通过实用经验来介入世俗,做出最有利于当前秩序决策的人。吉克没有艾伦的乌托邦幻想,没有对自由决绝的执念,也没有民族高于一切的念头,他是一个保守主义底色的活动家,为了现有秩序的完好,他甚至不介意牺牲在自己看来背负了原罪的民族。
至于韩吉、阿尔敏,乃至海的另一边的莱纳等人,他们乃是程度不一的自由主义者,或者具有人道精神的民族主义者。他们对自由的追寻在一些时刻和艾伦相似,对于生命的珍惜、他者处境的怜悯,使他们拥有了人道的光芒。但他们没有勇气也不敢冒着道德危机的风险,去发动神圣暴力来终结现有的秩序,他们固然反对奴役,但如果那奴役披上人道的外衣,加之以自由的幻觉,便使他们的信念产生动摇。他们与艾伦的根本区别,就是前者止步于改良,后者要的是革命。而这,正是漫长历史中,自由主义者和社会主义者常有的分界线。
自由主义者警惕革命后的专政,那些对平等的追寻,被他们嗅到乌托邦或专政的可能。为此,他们宁愿选择资本主义的社会模式,哪怕知道贫富悬殊和结构暴力的存在。因为说到底,在自由和平等之间,自由主义者更倾向自由。而社会主义者固然爱自由,但强调自由要建立在反抗奴役之上,是以社会主义者更不能容忍奴役的发生,哪怕它以更体面的方式出现。社会主义者追求一个更好的未来。而自由主义者防范一个更坏的结果。《巨人》最终的选择,折射的其实也是这种价值观上的根本分歧。
02
现代社会是用理性支撑的。在理性的主导下,人类建立了一系列规范秩序,达到今日的文明。但在十九世纪末,托尔斯泰曾质疑理性的决定性作用,他说:“我们如果承认人类生命能用理性加以规矩编制,生命的可能性也就毁灭了。”(《战争与和平》结语,第一部分,第一章。在《俄国思想家》中,以赛亚·柏林指出:此处的生命,指与意志自由之自觉相随而起的自发活动。)
自由意志和理性秩序的冲突,这是人类恒久的问题,漫画《进击的巨人》的主题之一,正是对自由意志的探讨。主人公艾伦渴望去到墙外,看一看大海的模样;埃尔文团长舍生忘死,奔赴对梦想的实践;还有利威尔、三笠、阿尔敏等调查兵团的人,他们无不诠释着人类对自由意志的向往,但横亘在他们面前最高的墙壁,既不是执政者的谎言也不是巨人的恐怖,而是强大的理性秩序。
在《进击的巨人》里,一个墙内人最理性的选择,恰恰是放弃对自由的向往,安安稳稳地在谎言里度过一生,这样,他才能免于过早死亡的恐惧。王家建立的国度之所以要竖立高墙,清洗臣民记忆,也是基于理性的判断——这份理性,为统治和秩序服务。
《进击的巨人》是一部有文学价值的漫画,作者谏山创画的是巨人,表达的却是现代社会的价值冲突。往往奇幻作品有两类:一类是提供现实里不存在的情境,探讨人类世界在未来可能发生的伦理观念变迁。另一类是以未来写今天,隐喻现实世界,《进击的巨人》属于后者。
《进击的巨人》热烈讴歌艾尔迪亚人(漫画中一个受压迫的种族)对自由的向往,但它也提出了很多矛盾境况,来揭示人类在追寻自由的过程中所要面对的残酷,犹如一首抒情诗,在灰烬和尘土中,歌颂仅存的一丝负隅顽抗的火苗。
埃尔文团长最后的冲锋、大陆复权派的反抗,还有艾尔迪亚人在知道真相后对大国马来的反击等,被谏山创涂抹上了悲剧史诗的色彩,仿若被缚的普罗米修斯,那是生命本能最原初的热情——对生之意义的求索。
残酷的是,人类对意义的求索,伴随的是幻灭。这世上困难的并不是黑白分明价值观主导下的热血突击,而是一个人在看到自我和世界,乃至曾经体认的理想的荒诞后,是否依然有献身的勇气。为了呈现这份残酷,《进击的巨人》处处是反讽、荒诞。
在动画版第三季的回忆中,渴望光复艾尔迪亚族的大陆复权派,被马来帝国的统治者放逐成无垢巨人,给墙内艾尔迪亚人造成了灭顶之灾;
在第一季扬言要杀死所有巨人,拯救世界的艾伦,发现自己就是拥有巨人之力的艾尔迪亚人,是大多数人眼中最容易造成动荡的X因素;
艾伦本想维护墙内世界的和平,保存人类最后的希望,却发现自己的父亲正是打破墙内和平秩序的人。他的父亲杀死了拥有始祖巨人之力的女王,也就是王族成员希斯特利亚的姐姐,夺取了始祖巨人之力。
而经由艾伦父亲的记忆,观众知道复权派事败的下场,就是都会被放逐到帕拉迪岛,成为无垢巨人(丧失自我,以吃人为生),艾伦父亲的第一任妻子、王族成员戴娜也没有逃脱这一命运。戴娜在丧失自我前对艾伦父亲说,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找到你。后来,这个无垢巨人把艾伦的母亲吃掉。讽刺的是,正是因为接触到无垢巨人戴娜,艾伦体内的坐标之力才被第一次唤醒。(只有王族成员的血才能唤醒始祖巨人具备的坐标之力)
此外,效忠王族、向往自由的调查兵团,锲而不舍地出墙探险,却发现墙内王族早已知道墙外的秘密,派他们出去,不过是让他们送死;
艾尔迪亚人拥有成为巨人的潜能,在“此刻”时间里,他们被马来人奴役、清洗,可在千百年前,他们的祖先在成为大陆的支配者后,同样将其他民族视作下等人种,奴役其他民族,实行民族清洗政策长达170年,让亡国的马来人受尽耻辱。所以,马来人对艾尔迪亚人充满仇恨。
在帕拉迪岛,墙内居民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自己是人类最后的希望,墙外的世界则一片荒凉,所以她们对自己的认同感是正常的人类。但这是代代相传的谎言。多年以前,马来帝国光复,尤弥尔·弗利兹王(也就是艾尔迪亚人,又称尤弥尔人的国王)战败,率领残部逃入帕拉迪岛,建立三座高墙,隔绝与大陆的联系,同时使用能力将墙内子民的记忆消除,让存活的艾尔迪亚人,以为自己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也就是说,残留的子民一直生活在谎言之中。
谎言,是残酷人生的一部分。《进击的巨人》严肃的地方在于:它没有因为自己是一本漫画或一部动画就刻意为作品涂抹上牵强的鸡汤,而是毫不留情地把残酷放到读者的面前,让读者意识到清醒的代价。但也正是因为这残酷的局面,艾伦、利威尔等人的坚持才显得弥足珍贵。
03
在《进击的巨人》里,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正义与邪恶,所以用"洗白”、“黑化”这样的词来形容里面的人物都是不恰当的。《进击的巨人》里的主要人物基本都在沿着他们的性格行事,他们有自己的爱憎分明,自己的崇高向往,只是他们成长的环境不同,对世界的认知大相径庭,导致了他们行动的错位,由此带来一系列冲突。
艾尔迪亚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们中的部分人住在墙内王国,由于记忆被清洗,误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后的人类。与此同时,他们的同胞——另一支艾尔迪亚人后代却残留于大陆,被马来帝国统治者驯服,历经几代人的教育,他们被灌输了“墙内王国的人都是恶魔”的想法,误以为杀光这些“恶魔”,世界就能和平,艾尔迪亚人才能实现救赎。结果,本来是同胞的彼此却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为了各自的所谓理想,将他人的家园毁于一旦。
谏山创讲故事的手法很有技巧,他在线性叙述之外加入了大量插叙、倒叙,埋下大量伏笔,一次次颠覆读者对故事的发展预期。这个故事本来只被当做一部人类打怪的爽文,人们以为勇士对抗巨人,就是它的文本主线。但随着故事的推进,读者发觉人类的敌人根本不是巨人,而是他们自己,对抗恶魔的人,却被他人视作恶魔。主人公面对的不再是巨人的冲突,还有他们如何重建崩溃的价值观,如何在幻灭的情绪中重拾存在的意义。例如艾伦·耶尔卡,他所做的一切本来是为了“拯救世界,守住人类的希望”这个崇高的理由,但后来他发现世界不需要被拯救,艾尔迪亚人也不是最后的人类之光,甚至是大多数人眼中的“恶魔”,他不得不直面这个残酷的真相,击碎往昔的幻想,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勇敢爬起,成为守护艾尔迪亚族的巨人。
从对抗巨人到国家战争,谏山创要写的不是艾尔迪亚人如何光复帝国,而是通过对政治谎言的揭穿、对冷酷战争的呈现,还有对自由意志的探讨,反映出现代人的精神困境。
所以,《进击的巨人》书写的不只是历史英雄,还有一个个活生生的大写的“人”。艾伦、三笠、利威尔、艾尔文乃至希斯特利亚,他们都是梦想的奴隶、命运的奴隶,他们都在羁绊中活着,被自己的使命绑住,但旁观者不会对此嘲笑,不会发出“何不食肉糜”式的感慨,因为他们是真正追求生之意义的人,在他们的身上还有宝贵的浪漫主义。
与此同时,和热烈歌颂英雄主义的作品不同的是,《进击的巨人》留出了不少笔墨刻画看似无关紧要的人物。插曲中对基斯教官人生的回顾,呈现了一个中年人的前半生。这个人本以为他是“不同的”,是能够参与历史变革的“天选之子”,但面对攻城的巨人,他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他的才华和力量不要说比不上敌人,就连调查兵团里的很多后辈也比他优秀。他为了证明自己与众不同的念头,换来的是调查兵团一次次无意义的牺牲。基斯痛苦地意识到自我的平庸,看到自己的努力原来不是在改变世界,而只是强撑着自我不往无用的洞穴里坠落,在他见识到格里沙、埃尔文这样真正与众不同的人后,他决定离开调查兵团,成为一个旁观者。基斯的退去尽显苍凉,但他的努力正是大部分人的写照——不是超级英雄,不能拯救世界,往后余生搏斗的,都是自我人生的无意义。
《进击的巨人》其实是反英雄主义的,改变历史的表面上是艾伦·耶尔卡这样的特别人,实则是战争中跟随埃尔文团长一同牺牲的那些无名之辈、在一次次调查兵团出城和作战中殒命的普通人。是他们堆起了历史的厚度,才有艾伦·耶尔卡的闪光。这部作品反英雄主义的地方还在于,最后你会发现单个英雄的行为在长期历史进程中是无意义的,只有整体观念的改变、共同力量的支撑,才能真正让一代人远离往日的悲剧,而不是回到昨日。毕竟,英雄改变的只是表象的历史,容易被一个人改变的历史,也容易被改回来。
有一种观点认为,《进击的巨人》在宣扬战争,恰恰相反,作者在书写的其实是战争和种族主义的荒谬。多少人假崇高之名发动战争,最后得到的只是失去。多少人自诩优越净化异类,最后成为自私的魔鬼。曾经的艾尔迪亚,后来的马列,几代人沉溺其中,几代人枉抛心力,结果得到了什么?是无尽的仇恨和轮回。《进击的巨人》有一个细节,就是哪怕最伟大最冷酷的人,在战争中临死一刹,都会表现出瞬间的恐惧,那是人性最直观的反映,只有一个发自内心反战的创作者,才会去书写这样真实的细节。
三季下来,《进击的巨人》严格遵循了一个心灵主线,那就是一个少年的心灵成长史。曾经热血沸腾,自认为天选之子,对世界的看法简单而黑白分明。中途意识到世界的残酷、自我的悖论,原来自己没有那么重要,世界也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甚至,拯救深渊的幻想,变成正视自我的深渊。是该望而却步,还是直面那残酷的人间?而艾伦乃至利威尔的选择,无不重复着罗曼·罗兰对英雄主义的判断。他们会成为怎样的人、做出怎样的选择,成为了故事的真正悬念。这时候我们不再把它当作科幻看待,《进击的巨人》成为了彻彻底底的现实主义,让我们在他们的身上看见自己。这个故事让人感慨的并不只是谎言和现实的混淆,也不是个人面对高墙的巨大绝望,而是看似对立的两派人都在为了自以为的“正义”奋战,都选择了自以为对的献身方式,却走到了今时今日的残酷局面——你死我活,血流成河,明明彼此没什么不同。
备注: 笔者和朋友最近在做一个播客,除了对《进击的巨人》的讨论,也会涉及其他文艺作品和公共议题,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关注我们的公众号“宗城的小黑屋”、小宇宙账号“席地而坐”,以及微博“阁楼上的宗城” 。加入相关会员群,阅读更多完整版内容,可以添加微信czc1566
有没有人组团打贾逼?
从现在来看,巨人这作品要想平稳完结,只需要现实中的谏山创和各位动画制作者不要“乱说”……
事已至此,怎么夸都不过分如果作为文学作品,能拿诺贝尔那种,如果作为细分科幻作品,能拿雨果奖那种,如果作为电影作品,能拿奥斯卡那种,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人类的伟大是勇气的伟大,人类的史歌就是推翻各种墙的史歌
我必须说mappa把这一季大方向的感觉把握的很好!op和ed已经不适合用燃曲来表达了,op最后一幕进击巨画成了恶魔的感觉。冲击力和威慑力实在太强!总体是超乎个人的预料。艾伦本人还没有正式登场,期待后面的部分!
进入《马莱篇》故事开始升华,这才是描述战争真相该有的姿态,格局之大眼界之高,把自有人类以来就如蛆附骨的战争诅咒,反思得最深刻最透彻的影视作品。启动灭世后对我来说其实故事已经圆满结束了,再发生什么完全不重要,因为和现实世界一样,根本只有轮回没有结局。能想到的同样伟大作品屈指可数,来自90年前的《西线无战事》算其中之一吧,相信看懂进巨的都是拥有一颗海纳百川宽容之心的,又何必在乎谁和你观点不同谁打了1星?
我追漫画时也以为到看海那巨人的巅峰就过去了,毕竟巨人的秘密揭晓,以为一切就将走向和解和收尾。没想到是才进入高潮,马莱篇才是剧情巅峰。动画第一集mappa制作很出色,尤其喜欢op和ed,不再是燃,而是荒诞和疯癫,残酷和绝望,觉得非常适合巨人后期的风格。
是纸片人文化中首屈一指统一全人类审美的雅俗共赏神作了。提前献上五星感谢mappa拯救公元2020年
三句话 : 巨人NB!!巨人NB!!巨人NB!!!!!已看完。对比前边三季,是⭐⭐⭐⭐对比其他动漫,是⭐⭐⭐⭐⭐
mappa牛皮 8说了
作为一位阅片无数的编导生,这是我心中唯一的神作,看完漫画之后就知道无论动画制作成什么样,这都是一部定将名留青史的史诗级作品。这部作品在我心里的地位就像霸王别姬之于中国影史。
巨人值得,谏山是神,马趴我爸,牛逼,牛逼
我打五星是因为只能打五星,懂我意思吧
压迫你,虐待你,把你当猪狗的人告诉你海的对岸住的是恶魔,让你觉得做一个战争机器是荣誉。你竟然就真的相信从没见过面的人是恶魔,恨地快把牙给咬崩了。。。世界上最邪恶的事莫过于给小孩子灌输仇恨。
MAPPA的画风和WIT有明显的区别,刚开始看可能会不适应,但好在各方面制作都不含糊,致郁的OP和ED高度契合马莱篇主题,不再燃,只剩痛苦。帕拉迪岛云雾散开,人类悲欢善恶颠倒汇聚,对自由的向往、对未知的恐惧、对恶魔的敬畏、对集权的反抗、对战争的反思,一出百转千回的人间大戏正在展开,巨人即将封神。最后,我在远方等你,韩吉。
呵呵
巨人你留神点儿,要是敢烂成权游最终季,小心我把分改成四星。
从高一到大学毕业,我的青春结束啦!进击的巨人不是传统的热血战斗番,观众完全可以把它当成恢宏的历史剧,没有纯粹的反派,没有真正的胜者。而马莱篇是巨人最复杂最精彩最有哲学意义的篇章,简而言之,谏山希望自己的读者感受痛苦。
mappa始终还是差点东西,摸不到wit的天花板,降低预期,只愿平稳落地。
作画变了,线条没了粗细变化,观感不一样了
看完漫画的我只觉得一阵悲凉。奋斗了那么多年,死了那么多战友,愿为人类献出心脏,可是出了城墙,看到那片海还有海的那一边,才知道前半生的理想建立在一片虚空之上,all for nothing。当敌人是巨人时,战斗很容易,只需要不断出拳,打到对方再也站不起来就好了,可是当敌人不再是巨人,而是人类,甚至也不是人类,而是仇恨,是历史,是故人,甚至于,已经不知道何为敌人,这要如何战斗如何出拳呢?空有浑身的力气和满腔的热血,但是这一拳一拳,要挥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