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默

杜特拉的第三部长片《天空之默》也是他个人单独执导的作品，这算是他所有作品中最有商业意味，也最容易让观众看懂的一部。故事讲述丈夫目睹妻子被强暴，却没有挺身而出，反而是在事后暗中想办法为妻子复仇，却无意中地撕开了夫妻关系的假面具。这应该是美国导演大卫·芬奇最擅长的那种婚姻题材了，剧中不少情节都让我回想起当年风靡一时的《消失的爱人》，当然在这位巴西导演的镜头下别有一番滋味。

这仍然是杜特拉最钟情的类型融合实验，影片以犯罪类型揭开序幕，之后很快转向夫妻间的心理和情感戏，最后再折回到常见的复仇惊悚情节。坦白说，这个开场是我看过这么多电影里少数令我感到瞠目结舌的一个（其他可以参考《不可撤销》和《天堂里的战争》）。这个题材相当新鲜，导演开门见山地向观众抛出一个巨大的悬念：究竟丈夫为何不挺身而出阻止这场悲剧？这个悬念在夫妻的双重视角叙述里逐渐被揭开，丈夫天性胆小懦弱，与妻子勇敢坚韧的性格形成鲜明对比，导致丈夫一直在心理上受到妻子的控制。而他正好利用这件事来反控制妻子，一心想看到坚强的妻子在经历强暴后如何反应，露出她最脆弱的一面，以平衡弥补以往在她面前的懦弱形象。

▲暗中较劲的中产夫妻

前半段在两个视角下展开的情节具有值得玩味的叙事张力，悲剧发生后夫妻双方表面上相安无事，对那件事绝口不提，而暗地里丈夫却对妻子展开了心理战。妻子在明，丈夫在暗，丈夫伺机观察妻子心理崩溃的状态，活像是猫捉老鼠的游戏双方，这一段关于婚姻关系中彼此猜疑的情节极具大卫·芬奇作品的意味。

与此同时，导演还故意嵌入虚构作家的口吻，自述如何将小说改编成剧本的创作体验，使虚构的小说与电影情节发生重叠。这令我联想到智利导演帕布罗·拉拉因在《追捕聂鲁达》运用的手法，只不过这部作品并没有将这种虚实相间的形式用到最后。这种手法似乎引起不少争议，很多观众认为冲淡了悬念感，喋喋不休的画外音扰乱了紧张的节奏。但在我看来，这种文学性的处理反而更能印证丈夫的真实性格：他胆小如鼠，选择将所有秘密藏在心理不说破，更裹藏着一颗自鸣得意的私心。

▲夫妻之间的心理战

后半段情节突然转向传统的复仇惊悚情节，讲述男主角用自己的方法暗地里报复强奸犯。导演处理类型化的情节丝毫不弱，男主角在花场急中生智地给强奸犯的水杯里下毒一幕令人心惊胆战，而最后高潮砍杀的一幕又运用慢镜头颠覆了类型片常见的血腥暴力氛围，制造出梦幻的诗意感。

尽管充斥着复仇类型的情节和反类型的氛围，但这部影片的核心始终围绕陷入婚姻危机的夫妻，他们遇到问题却不愿彼此坦诚沟通，反而选择戴起假面具生活。即使最后丈夫成功为妻子复仇，却早已在互相心理较劲的关系里留下了难以修补的裂痕。首尾呼应而点题的蓝天白云画面相当绝妙，看上去静默而美好，却隐喻着这对夫妻表面上虚伪和谐的关系。

影片在摄影布光、美术设计方面极为养眼，流畅的叙事与悬念迭起的剧本极具商业气息，当年Netflix买下这部影片投放到流媒体平台，一举冲破原有的南美市场，让全球更多观众见识到这位巴西导演不俗的才能和独特的风格。